奈何天

 

之二七

 

奈何天之二十九

若依着南烈,平日里除了过来问个晨昏安是再难往老太妃这儿来的,今儿怎么偏就赶的这么巧了?其中却有个缘故,便是才个比着流藤二人在府里的行头打赏来阻挡的那个管家婆子了,原是有个闺女在南烈房中的,与南烈还颇有些瓜葛,是以这管家婆子平素对南烈就巴结的很,也为了能替女儿挣个妾的位出来,今儿在老太妃那儿见有这档子事儿来,又是素知南烈心思,这会儿听到这个,岂有不忙忙讨好送信儿去的?流川与藤真又怎知道这番缘故,听见南烈这么样儿一路说着进来,也只在心里气恼不迭,恨不能趁了他还没说话这当口儿快快的收拾了东西出了去府去,只是又断没这道理。

南烈进了厅里,按着规矩礼数给老太妃请了安,可那眼神却是着意朝着流川这儿溜了过来,神情间颇有些自得,藤真一见,便知道今儿这事儿怕是另有波折了,转眼望向流川时,却见他还是不惊不恼的样儿,只是唇角略往下一弯,便知道他的倔脾气又犯上了,素日里就明白流川的性子,一向是宁折不弯的,这回见他如此,不由暗暗叫苦,深恐他是上了火儿说话不知深浅,引出太妃的恼来,又没法儿提点,正在心里暗自盘算,就见南烈往地下一跪,不住晃着老太妃的膝盖说道,“孙子原也知道,老祖宗许出的话再难往回收的,可他们两个,孙子还想好生留着,还求您收回了成命罢”,语毕,略略一顿又道,“若真是要走的,也只能放了藤真一个,那流川好歹要给孙子留两年的。”说着话,一番恃宠撒娇的造作,更抬手拽了老太妃的衣襟不住哀告。

太妃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哪禁得住这般搓揉,一时便有些昏涨,况又当着素来疼爱的孙子这样儿苦苦的哀求了,于是轻拍南烈的手背点头道,“万想不到,你竟这么着要留着他们,少不得我也只能悔话了。”说着便转过头来向管事的并流藤二人道,“既这么着,你们便多留个两三年的可使得?”看似问话,可主子这样说出来的也就是个令,况且老太妃心里原也没打算让人驳的,可没料想,话是问了,却没人回个音,便又说道,“适才世子也说了,藤真若执意要去便去了,流川可需得留着。”这话中也是有些不悦的意思。

藤真见了这架式就心知无望,却总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回了,只是垂着头磨蹭,这会儿听老太妃又比出这话来问,不由伤神,自己的私心自是想早早走的,可放着流川一人在府里却又不妥,正两下为难时,却不防听见流川在旁说道,“使不得。”藤真一听便知道要招人恼了,忙忙抬起头来,果然见老太妃将脸一沉,向流川问道,“府里一向宽厚,待你们更是不薄,就说是方才,听说是你们要离了这里,一应的花销免了不算,我还惦记着要再给些打赏,这会儿却是为了世子的抬举说要再留你们两年,哪儿有使不得的理了?”听这话儿,便是有些不喜了,藤真再要想出说些什么来描补却也难,只能恨恨的怨着流川鲁莽。

流川却是不急不忙,向上回道,“便是为了世子,才使不得。”说话间只向南烈略略一瞥,眉目中满满的俱是些不屑的意思,南烈见了不由心中一惊,才想喝着他退下去,却禁不得老太妃已在那儿疑惑,“哦?那你便细细说了,果是有理的,我今儿就打发了你们离府。”

流川朗朗然开口言道,“太妃恕罪了,坊间传闻,多有世子与小人等的首尾,小人虽是微末,却还要清白名声,世子是有前程的,更需留意,是以,小人才说,为了世子,断然使不得。”这一席话,只说得厅上众人皆是一惊,心思却是大不相同。

南烈是打从流川那一眼起便知道事有蹊跷,可万没料到,流川竟敢当着众人比了这番话出来,心知若依着太妃的脾气,定是会快快准了他们二人出府,自己那一番辛苦却当真是要白费了去,可真让他就认了那些心思,强留下流川来,他又是不敢,是以心中虽是气恼,只说不出话来。

藤真本以为事已无望,眼下听见流川当场比了这番说话出来,却是真真假假,明知若依着老太妃的心思,护孙心切,定会早早的打发了自己二人出府,心中不由大喜。

老太妃受惊之余先是大怒,继而念及南烈的名声前程,开口向左右说道,“有这等事,却还没人来报来与我知道”,说着,一指流川藤真道,“既如此,你们两个是断不能留了,还是这两个孩子有些志气,若不是今儿来告诉了,我竟还蒙在鼓里,容着那些混帐东西糟蹋世子的名声,你们快快的收拾了东西走罢。”

南烈不由一急,忙说道,“我怎么就没听见这个传闻,况是坊间的东西,谁会作准了……”,可话没说完便被老太妃训道,“你是个什么身份,没听见那起碎嘴子的小人传话是正经,这个,我是宁可信其有的,咱们府里的声望,你的前程,断不能叫人给败坏了。”说毕,竟是不理南烈还在恳求,又向管事的吩咐说,“回头去帐房支二百两银子,我赏的,也算是主仆一场。”便挥手使他们出去。流藤二人听了这个岂还有不快的,忙谢了恩,急急的同管事的退了下去。

老太妃回首,因见南烈尚是满脸不舍不豫的样子,便安抚道,“你喜欢听戏,这个我知道,改明儿再寻好的进府也就是了,犯不着为了这个赔上家里的声名。”老太妃只知宠溺孙子的不住安慰,却不知南烈早已神飞天外。

适才流川一躬身出去的时候儿,恰是一垂头间,南烈眼利,便见他颈项上似有些斑斑的红印,衬的那肤色越发的雪白起来,不由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却是气恼不已。想南烈也是个惯在青楼歌榭留连的,岂有不明白这个的,心下想想,偏就认准除了仙道之外再无旁人,这会儿又眼见着他是顺顺当当的出府,定又是同仙道一处守着,不由更是急怒攻心,当下也不顾老太妃尚在絮叨,忙忙的躬身为礼便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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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本当是事已无望,却不想还有这番转折,心里也替他们高兴,不由喜上眉梢,看着流川不住称奇起来,“看你这孩子素日不言不语的,要真有个什么事儿,说起话来却是着实的俐落。”

藤真听了笑说,“也是奇怪,却也不怪,偏就他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只是到也有些计谋,并不是一味的使蛮就是了,”略顿了顿心中又想起一事,向流川说道,“那二百两银子,咱们也别领了,趁早收拾东西出去是个正理,免得夜长梦多。”

流川一挑眉道,“稀罕这个?”说话间,三人便回班里。班中的师兄弟们一听说流藤两个要走,有说脱了这苦海好的,有问从今往后的去向,也有拉了说不舍的,这一说话间,竟是过了大半时辰。流藤二人虽是着急要收拾了东西走的,却又当着是素日亲厚的弟兄,况这一去也不定还能不能再见了,是以也只能耗着,亏是管事的见耽搁的久了,唯恐有什么变故,忙忙开口遣散了众人,使流藤二人归整东西去了。

却没想,这边人才散开,还没等二人进屋,就见院门口儿汤汤扬扬的来了一行人,为首的一人才跨进院儿里就高声喊道,“世子爷传流川过去唱戏。”余者十余人一列排开,竟是将院门口给堵了。

管事的一看这为首之人却是府中一个张姓的清客,平日里总爱在南烈跟前儿讨好卖乖的人,又见这番架势,未免惶恐,正要回话间,却听见藤真在旁笑说,“才个老太妃的示下,流川却已经不是这府里的人了,便是世子爷的身份,也不能说传就传吧。”语毕,拖了流川的袖子便要退开。

那人听了藤真一番说词,却也不恼,只嘿嘿一笑,说道,“也是有理,既如此便用个请字,世子爷请流川过去唱一出。”见流藤两个都不理他,又摇头晃脑的说道,“果然是世子料得准了,可这话,也是回过太妃的,世子说了,既是打今儿起难再见着了,主仆一场有些不舍,少不得请流川过去一回,也是场相送,老太妃已经准下了,两位莫说是连这个都往回驳了。况且,这得胜班可还得在府里头待下去。”

流川听他话中的意思,情知是不走这遭再过不去这关,后面的话儿更是要拿了班里的人作法,不由一拢眉,斜眼往那人身上一溜,冷冷喝了声,“走。”藤真总是觉得不妥,待要上前阻止时,却又被那群仆佣拦了,又听那人说道,“也是世子爷的吩咐,流川过去这会儿,藤真并着这班里的人不能随意走动,你们都好生看顾着了。”这话中之意,竟是将班里的众人都禁了起来,没处报信儿的意思。

藤真一听不由也动了怒气,上前一把扯了流川向那清客说道,“先生真是念书的人,办事果然就是万分周详起来,只我们做戏子优伶的懒散惯了,前儿还是府里的私伶,眼下可已是自己的身子,少不得咱们就是下九流的无知小民不懂礼数,就说是传,我和流川也得说了话再走,若不然说冲撞了也罢,说忤逆了也罢,今儿就是不去了。”那人被藤真一席话抢白得脸色青青白白,一时语塞,只由着藤真拖了流川在边上密密的不知说些什么。

藤真原是一时之怒强留了流川下来,可眼下这一看,若不去怕是不能出府,若去了,依着南烈今日的阵仗定然不会善罢干休,急切之间能有什么计谋想出来了,只能拉了流川的袖子细细嘱咐一番要小心留意的话,却是流川不惊不忙的,只对着藤真摇了摇头说道,“我自有打算。”说着便撂开藤真的手,就要去了,只留着藤真在身后咕哝道,“你还是好好儿回来的好,不然,仙道问我要起人来,我可没法儿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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