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秋云
之七
眼看着那两人相偕离去，根本就是未曾看见寝宫的外边儿，还站着个九五之尊的，皇开不出这口去叫住他们，只是觉着好笑起来，贵为人君，自当太子时起，就受着所有人的侍候、敬畏，可是，今儿才知道，还真有人不拿着自己当回事儿的，至少枫与他身边儿那人，就全然不在意的，想来自己和那寝宫门前儿的护栏也没甚两样。
枫的脸上，是从未曾见着过的神情，认得枫也有十数年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枫也是会那样儿笑，那样儿看人的，原来枫的声音也是可以如此清朗快活的，原来枫，也是能这般让人觉着如沐春风的。等着看这样子的枫，已是等了许久的，今儿也当真算是遂了自个儿的愿了，可是，心里除着排山倒海似的痛，什么味儿都觉不出来。
皇正是瞑想着，品着自己的痛处，最不想人打扰的时候，却偏是有人过来打扰了。
“皇上果真在这儿呢，那些奴才传的话竟是真的，哀家到是冤了他们！”
“母后？！”
“皇上眼里竟是还有哀家的，那哀家到是得问着皇上，三日不早朝，是为着何事？再有，十四，十六这两天，在这儿站了一夜可是真的？怨不得十五日陪着哀家也是心神不宁的，想是惦记着这儿。皇上可得自己尊贵些，一国之君也该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儿。”
“母后说哪里去了……”
“皇上不用多说了，这宫里传得也厉害，不然哀家怎就知道皇上在这儿的。哼，那妖精，死便死了，还留这样一个祸害，早知道，当日便得逼着这妖孽和那妖精一起死了，哀家一念之慈，竟让皇上也受了那妖孽的迷惑，可见这母子二人果真不是什么正经来历。皇上今儿就该下旨赐了他死，以绝后患。”
“母后，灵王虽住着内宫，可是他不算是后宫之事，母后只需管妥后宫，别传些子虚乌有没影的事儿出来也就是了。再者，灵王有着先皇的免死丹书的，母后可别惦着要拿对付灵妃的手段来对付他！”皇环视左右的内侍宫女，“还不扶了太后去养怡殿歇着，只杵在这儿做什么呢，该做的事儿不做，到乱传起话来，宫里要这样多事儿的饭桶何用？”
皇的话，任谁，包括太后在内，都没这胆子当面驳回，谁都知道，皇虽是年轻，可那办事儿的架势半点都不含糊，所以听着口谕一下，都急急的退下了。皇仍是站在原处没动，凝神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笑的张狂，却又苦苦涩涩，随即又轻声自言自语起来，“是啊，我是皇上，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有些什么事儿，是我办不到的，当真我若是不能办的，其他人自是休想能办成了。枫，你就别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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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小筑。
才刚用了午饭的，三人都是闲着没事儿，仙道便拿来九连环出来，与流川两个解来玩儿，彩子在旁边摇着扇子看着。
“枫，这也该是挺难的，怎么一下就被你弄了出来，原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的，你若是解的这样快了，岂不是又没事儿干。”
“时间岂是能打发的？哪怕是一下午都解这无聊东西，那时间还是一下午，不见得就会打发成一时辰。”
“枫，你心里明白我的意思，又来挑我的刺儿，”手里拨弄着那九连环，“咦？偏是这小东西也来欺负我了，竟是不让我解出来。”
“急什么，我来看看。”流川凑过去，伸出手，把着仙道的手，左套右套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是又解了出来。
“我就是不信了，偏生我就解不出来，这回不要你帮手，我自个儿再解一回，非得解出来不可，枫，你可别来帮手了。”
“嗯。”流川看着仙道好笑，九连环这东西，自己向来就是没那耐性去解的，只需稍用点儿意念，就能套开了，刚才也就是那样儿自己解再帮着仙道解的，偏仙道就这样认真起来。
“枫，别看着我，你看着，我没法子定心下来。”
“好。”流川无可无不可的走开，拿了彩子的棋谱，竟是在桌上摆了一局玲珑自己琢磨。可才摆下没多久，却被仙道从背后搂着，连棋局都抹乱了。
“仙道！”流川把棋谱重重往桌上一摔，不是真的恼了，只是也不想这样太顺着他的性子。
“谁让你不理我，我是让你别看着我，可没说过让你别理我，你得想着我！”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不甚安份的轻咬着流川的耳垂。
“仙道，你……”流川说话微微有些喘，脸上竟略有些红。
“嗨嗨，你们两个，也安份些罢，可还有我这外人在呢，怎么竟这样起来。”彩子有些受不了似的出声打扰。
“彩，我从来就没拿你当外人看过，”仙道仍是搂着流川不放，侧过头去，对彩子一笑，“况且，我们也没怎么样呀。”
“仙道，你不怕丢人，流川可都快窘死了，你就饶了人家吧。”
仙道伸过头去一看，见流川只当着没听见彩子的话，正力持镇静，便又在流川脸上亲了一下，方才对着彩子说道，“我与枫在一起时便是如此的，彩也别大惊小怪了吧。”
“唉，想来我是没这样好福气，等到晚上和你们一起品什么美酒，赏什么月了。”
“此话怎讲？”
“就这么会儿已经掉了我一地疙瘩了，再久些，岂非是活活肉麻死的，哪还有命等到晚间了。”
“彩，你说的也忒过了，哪就能酸成这样，想是秋日发春怨，还是快找人嫁了的好。”
“仙道，你胡诌什么呢，九连环可解出来了？”流川原打算置身事外，看着仙道与彩子斗嘴也挺好玩儿的，可是听仙道说了这话，怕触着彩子痛处，连忙的叉开了话题。
“仙道，你是找到宝了，可得更疼惜流川些。”彩子本就是极聪慧的，怎会不知流川的用意，虽是和仙道这样的玩笑也常有，并不当回事儿，可心里也是感着流川的善体人意。
“不用你说，我原也知道，我的枫是天下至宝。”
“痴话，”流川不惯别人当着面这样赞自己的，便抓了被仙道扔在桌上的九连环，硬塞到仙道手里，“我才可听见有人说，非得自己解出来不可的。”
仙道不情不愿的拿了九连环，又把椅子拖到流川身边来坐定了，方才认认真真开始解起来。
挨着仙道坐着，看仙道在那儿费神和那九连环较着劲儿，流川心里竟是想着小时住在幽篁小筑的种种，虽说，那时爹娘不常见面，可是，那时三个才真叫快活的，没人算计，没人明嘲暗讽，只是一家三人单纯干净的在一起，远比后来进了宫里过得舒心，就好象，现在一样，现在，和仙道这样子一起，也是一样的舒心，一样的快活。
“仙道，一起走好吗？离开京城，找个地方，这样过了一辈子，可好？”
“好。”仙道连头都没抬就答应了。
“啊？！”没料想仙道竟是答应的这样痛快，仔细想起来，那要求也是任性的可以，仙道，是有家人的，父兄俱在，怎能真叫仙道就这样抛了家人，跟着自己私奔，这个，也算是私奔吧。
“枫，我真的解出来了，你看看。”仙道将手中的连环拿到流川眼前，看见流川有些傻呆呆的样子，不由笑起来，“枫，我才是答应了和你一起走的，怎么你就要反悔吗？”
“可是，仙道……，我……”
“嫌我答应的太快了？早知道，我就该拿乔作势一番了，”仙道笑笑，执起流川的手来，“枫，这样子和你过一辈子，原就是我一直想的，就等着找时间向你开这口，你既是先这样说了，我当然答应的快了。现在我到是要问你了，抛却这皇亲国戚的身份，从此和我似的，做个平头百姓，你可会后悔吗？”
“不会。”由爹那里来的这层身份，自己除了嫌烦之外，从没有过其他的感觉，自是轻易便能抛却了的。
“两位，商量私奔，也得找个没人地方慢慢商量去，既是当着我的面儿，让我知道了，那我可得把话说明了，奔去哪儿得知会我一声，别就把我给忘了。”
“彩，那个自是会告诉你，若真要走起来，也快，只需两三天就能走了，不过，还得商量一下才好，因为枫的身份终究是不一样些的。”
“说的也是，”彩子才要接话下去，就见着采薇楼里一个打杂的丫头急急跑了进来。
“彩姑娘，仙道公子家里有人来找，说是皇上急着召见，请仙道公子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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