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出

 


    早上吵醒我的是钟点女佣震耳欲聋的吸尘器轰炸声。

    嘀嗒,嘀嗒,嘀嗒……
    睁眼。

    嘀嗒,嘀嗒,嘀嗒……
    起床。

    嘀嗒,嘀嗒,嘀嗒……

    半闭着双目撞进浴室,耳边连续不断的造访着莫名其妙的钟声,有规律的催人奋进。
    可惜现在我的神志正在忙于作睡梦中的总结,无暇他顾,否则倒是可以平心静气的研究一下那平缓枯燥的声响是如何冲破吸尘器的噪音污染,突现其身的。

    无意中瞄到了浴室中怠职很久的半身镜。

    哈~~~~我的天!

    仙道 彰,早上睡醒都似发育到中途被停止供养的卷心菜,五官全部干涩的凝固在一个平面上,分不清主次前后。
    别人看了不笑死倒是小事儿,自己首先都会怀疑灵魂在午夜梦回时分没有对号入座。

    惨~~~~~
    过多的酒精浇灌出萎靡的花朵。

    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感怀公司头头苛政猛于虎的手段,冲进花洒下的水幕,准备备战新的黎明。


    出门时已经是神清气爽笑意如春的标准优秀青年。
    钟点女佣在第若干次神魂颠倒之后,仍不忘满面飞霞的告诉我,“有电话打过来,但是没有人讲话。”
    会是谁?
    同事,朋友,打错……或是他?机会均等。

    看看腕表,赶时间,冲——

    车子在街道上排长龙,不论时间早晚,运气好坏,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半儿的人与你在同一时间进出往来。
    一边儿的面孔 接受清晨阳光的洗礼,晒的温暖养人,我趁着这个空当儿在脑海里盘查今日会议中的文件。

    伏在驾驶盘上,脑力衰竭。
    偶尔三心二意的缅怀起学生时代的轻松写意,不禁引发出点点悲凉。

    幸亏身后车子响笛,猛然惊醒,松手刹踩油门,外送早春三月的微笑给每一个对我怒目而视的人,一连串儿的紧张动作,把悲愁的思绪扫到九天之外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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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时到达公司,时间刚好。

    此时的老板可不似彼时的教练,一句“对不起,我迟到了”就可以天下太平平安康泰。

    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公文包,就听到近在咫尺的咆哮“数字搞错了,你知道吗?上头等着呢!”
   看一眼面前气急败坏的脸,对方高度近视的眼镜映出我和煦安抚的笑容,“不要太紧张,当心血管爆裂。”与这种人在一处好辛苦。“我马上要去开会,一会儿再谈。”
    蒙娜丽莎的微笑很好,仙道彰的也不坏,虽不会夸张到风靡全球倾倒众生,但用处颇多。

    会议室中的人,我都熟的不能再熟,大半年过半百,余下的也是知天命而足,我,例外。
    通常这种反差被称之为——事业有成。
    混的过去吧。

    一坐下来,我的头脑就自动关闭,装一个聚精会神的样子,开始休息,顺带腾出一只耳朵筛选同行们冗长繁复的报告重点。
    这种上乘心法,若没有一定的实力,还真的是做不到。

    中途,顶头上司的夫人有找,会议暂停中止。
    我溜达着走出来透气,秘书小姐却跑过来神秘兮兮的耳语:刚才有人打电话找我,并说午时再联系。补充说明还有:一付清爽的男音。

    用她的形容是,像浸在鲜嫩的薄荷园中偷喝4摄氏度的可乐。
    天啊~~~~~这个女人想要表达些什麽??

    回来会议室,见一旁的经理正在被上司狂轰滥炸,几乎尸骨无存。
    我默不作声,这世上本就少有什麽见义勇为的事迹,炮灰的价值在于奉献,年终奖金的收发权一早奠定了忍气吞声的基础。

    按顺序,我是最后一个发言。倒不是各位先辈有意识的排挤我的存在,只是敬老尊贤的古理我还是略知一二。

   利用原有的智力及过人的判断力,加上原始无穷的精力,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把在座的成员的议案以近乎公报私仇似的姿态肆意屠宰掉。

   会议结束,目的达成。设计方案悉数通过。余下那班人面目无光,哀伤自知,但还都是资老历深的对着我微笑,“后生可畏啊!”
    当然,打碎满口牙和着血吞下去的苦楚我也不是没有尝过。

    回到办公室,大获全胜的灌下去半瓶矿泉水,早有消息灵通的相关人士跑来商议在哪里进行稍后的庆功宴,笑笑,“随你们高兴就好。”
   “呦呼~~~~~”平日里严整得压抑的科室一时间热闹的足以吵醒西伯利亚冬眠的睡熊。

    午时狂欢,据某兴奋的职员分析,其他科室的同僚因为凭白失去了卡油的机会正在郁闷的面目红肿。

    不过,也因此错过了震天价响的电话铃,在我刚准备接听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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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还没有掏钥匙,就听见一度缄默了许久的电话声响。
    我甩掉两只鞋子,跳高,然后俯冲到中间的沙发上,连带接过电话,动作一气呵成,流畅且赏心悦目,得益于20岁之前孜孜不倦的体育运动。

    “喂~~~~~”
    “是我。”
    “啊??……”我有瞬间的呆掉。                    
    “流川?!!”
    “是我!”
    …………

    两个小时后,我开车抵达机场接流川枫,已经是深夜。
    我把时间算得很准,停好车走进候机室,站了不到十分钟,流川便缓步出关,我对他挥挥手。

    看了就让人舒服,高挑身材,穿深色运动装,不徐不疾的走近,平常的别具一格。

    我说,“你气色不错。”
    他挑高凌厉的眉,瞪我,“我要睡觉。”
    “好,回家即可。”
    一年多不见,他即使睡眼惺忪也照样可以让胆小的人心惊肉跳。

    流川 枫比我小一岁,自十七岁的第一次见面起,两人就开始渊源不断,篮赛,一对一,逛街,钓鱼,看电影……要多少有多少,曾经一度谣言不断,可哪一个也不是真的。
    当时津津乐道的热情,退却的速度与出现时同样神速得令人匪夷所思。

    “你那充实的运动生涯如何?”
    “还好。”
    笑,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显然令某人很不适应,一杯咖啡进肚还是止不住的点头。
    “到床上来。”
    “嗯。”
    一头倒下沉入梦乡,不知是否在梦里也追赶着什麽。

    调制好空调,我退出房门,然后苦命的继续修改未完成的设计。

    偶然想起曾经有某位熟知过去的朋友问过,“你们这样, 人们会怎麽想?”
    我的回答是什麽?
    “人们?人们早在若干年前都已经想过他们要想的剧情了。我同他,跳进圣洛伦斯河都洗不清了。”
    然后话题大概也莫名其妙的转到了无所谓的天气,涨潮,或是当时很是流行了一阵子电影。

    好像没有人会相信我和他之间是没有关系的。

    有实事例证——
    流川某次回国,遗失行李,我花半天时间去替他添置必要的生活用品,自内衣裤鞋袜一买买到皮带领带,尺寸全部了如指掌,外加WORKMAN 和 CD若干,然后打包将睡得半死的人丢入飞机场,看他离境投入蓝天的怀抱,才放心的杀回下午必须出席的会议,六十分钟的车程在紧赶慢赶之下居然缩短到三十七分钟,只不过面前罚单的数量一时间很是让我头痛。
    朋友觉得苗头不对,质问:“几时见过仙道彰为了什麽事情尽力到这种地步,这流川枫究竟何许人也??”

    听他的口气有些变质,倒是没有什麽不自在的,老实回答:“昔日球友而已。”

    不知这短短的几个字中有那个比较易燃,竟然将朋友老实不客气的炸了起来,“而已??你少装蒜……”
    余下拉拉杂杂的大抵是埋怨我口不对心,心理变态。
    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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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卡时间冲出屋门,临走前,流川睡的七昏八素的探出头来,“这周六空出一天,有事儿。”

    “哦~~~~”
    应一声,我跳上车,准备一路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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