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词歌

阿吉已经出门去找Rosy了,稚子趁机也溜到隔壁小正家去玩。不知道流川在做什么?嗯,好像卫生间有水声传出来呢。对了,阿吉走前说过她让流川换衣服前先冲个澡,流川现在应该是在洗澡吧。

Rosy不在家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呢。仙道觉得有些寂寞,一个人走进母亲的屋里。在这里他不用摸索也能很轻松地走到桌旁。十六个月前仙道第一次忍住悲伤走进来的时候就惊奇地发现在这间屋子中他的视力会有所恢复。回忆起来,似乎是眼底被一种酥麻的感觉所刺激,而后,微弱的光线出现了,身边的一切又现出了熟悉的轮廓。这件事太蹊跷了,仙道考虑了许久,决定连阿吉和稚子都瞒住。受伤后仙道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曾经得知自己的视力并非单纯的物理损伤,正因为如此治疗起来格外的困难。仙道猜想,也许这和奇怪的暂时视力恢复不无关系,直觉告诉他,谜底肯定就在母亲的这间屋子里。然而,仙道是绝不可能让第二个人来揭开这个谜底,尤其是那些曾经尽其所能想把母亲排挤出医学圈的人。他打算以此为线索独力找出彻底治愈的途径,

习惯性地,仙道又拿起了母亲的诊疗笔记。

“4月7日  日曜日

……

村田医生那里转来的新病人。女,三岁零七个月大,目前暂由潮歌孤儿院收养。

……

听力正常,发音器官没有明显问题。智力方面没有障碍。

……

以往病历记录是自闭症,可是不符合患者的实际……不能再按照以前的方法治疗了……

……

不到一岁就被抛弃了,那么看情形很有可能是强迫性失语症。”

仙道的目光在最后一行稍稍停留了几秒钟。这是刚接诊稚子时写下的,那么还在后面,那段话……一直没有明白,可是为了流川的话必须要解释出来,趁现在没有人干扰,静下心来或许可以理解母亲的意思也说不定……

“……

以在多特伦接触的病例情况看,药物剂量对比实验没有预期的效果。对潜意识的研究亦十分困难,采用针对错误的心理引导有可能加重病情。要对不自觉状态下的进展进行引导,但对促其产生的外部条件不可以以强制力量为之,直到这种状态出现为止密切和细致的观察非常有必要。二者必取其一。

……”

二者必取其一……这句话一定很关键,可是在这里母亲为何写得如此隐晦?仙道放下笔记,拳头轻轻地敲在桌沿上。这段笔记,是奈香回到日本接诊的第一例也是最后的一例强迫性失语症的总结,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一直没有将治疗的过程和结果公之于众。仙道所知道的只是母亲在接诊稚子后不久,就收养了她,而后的一切回忆起来,仙道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稚子恢复说话能力的过程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可是根据母亲的记录,却不是那样简单……现在看来,至少里面所说的“密切和细致的观察非常有必要”是可以解释的。而所谓的“不自觉状态”,就要费一番猜量了。照前面说的,要有进展,首先必须处在这种状态之下,却又不能强求,这就难了,更何况还有最后那一句的不知所云……难怪母亲的这种方式会遭到同行的冷嘲热讽,但是眼见为实,仙道亲眼看到了稚子的康复,这就足够坚定仙道的信心。

揉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仙道想起有一会儿没听到浴室的水声了,大概流川已经出来了,先去看看他再说。

做好了再一次踏进黑暗的准备,仙道走出屋,随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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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屋里。

仙道找了一圈后,才在最后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确定了流川的所在。很明显,自己的房里有陌生人的味道,混合着熟悉的沐浴液清香,丝丝缕缕地萦绕着,给仙道一种错觉,似乎是在四月的某个清晨,独自走进了升起晨雾的湘陵公园。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闪念之间,因为仙道很快又听到了流川均匀的呼吸声——大概是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吧。不觉间,微笑浮上嘴角,仙道走到窗前极小心地拉上窗帘,尽量不做出声响。而后,在自己的写字台前坐了下来。倒杯清茶,塞上耳机。

音乐使仙道暂时有些阻塞的头脑清明起来。旋律,正是那首《无词歌》。仙道小时学钢琴,也曾弹过这曲子。如今隔得久远了,钢琴也卖掉一年多的时间,可是对它的记忆,反而更清晰。因为乐句的行进很平实又不呆板,是自己最喜欢的类型呢。

等了许久,既不见阿吉和稚子回家,又不见流川醒来,仙道很无聊地趴倒在桌上,打了个呵欠。(我也很想打个瞌睡啊。可是流川又占着我的床,怎么办?)

“……白痴……”

咦?哪里来的声音?仙道被吓了一跳,摘下耳机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又没有了动静。不会吧?这房间里应该只有我和流川两个人啊?怎么可能……

思忖再三,仙道终于还是决定调查一下。没料想还未等走到床边,便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模模糊糊像是梦呓的声音:“……白痴……”是真的!是流川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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