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無所求 

 (戊)




仙道開著他的卡車﹐藤真在一旁高聲吟唱著: 
「喂喂喂﹐快點快點﹐要我開的話早到了!」 「仙道! 
你搞什麼! 油門不會踩到底嗎? 到底會不會開車?」。 
「什麼油門踩到底﹐現在在下雨車子會打滑耶﹐你嫌看花形看到膩﹐不想活了是不是?」
「下雨油門不能踩到底? 仙道彰你騙小孩子說去!
上次花形連下雪都可以開全速!!」
「花形花形! 又是花形! 
花形就算說他是他爸懷孕生的你都信!」 
「對啦對啦你最聰明! 
上次流川恥笑南烈無知﹐說南極的企鵝會飛﹐你居然說你看過!!」
「那是本人配合流川!!
要不怎麼會引得南烈說出他看過鯨魚下蛋?」
「仙道彰!!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轉過頭來對我笑!!」。 
「少叫兩句你會死啊? 你以為只有你的花形在受凍嗎? 
我就不想快快開到? 我的楓也在後頭耶!!」。 


入夜冰雨﹐瑟瑟刺刺的打在卡車後座的乘客身上﹐一片寂靜。

櫻木冷的連埋怨的話都說不出﹐緊咬著牙根﹐不讓顫抖的牙扣出聲音來。
清田看著腳邊的蘿蔔馬鈴薯﹐安慰自: 等一下就會過去的。 
流川和花形背靠著背﹐不冷時﹐也就沒什麼好聊的﹐現下承受著冰雨的洗刷﹐自然被凍的更想不出有什麼話可說。
不過想的倒是一樣: 這樣也好﹐冷的不是他。 
看著前座的那兩人舒舒服服的在車裡﹐探一探心裡深處﹐倒也還暖暖的。


一行人到了餐廳前的停車場﹐後座的那些人雖不願﹐卻遮掩不住凍麻到青青紫紫的嘴唇。
仙道把流川的右手放到自己大衣口袋﹐大步走向餐廳。 
藤真更乾脆﹐整件大衣脫下來往花形頭上一罩﹐
為防花形又脫下來給自己﹐逕自往店門口衝了過去。 
櫻木清田看看對方﹐不想牽彼此的手﹐也沒人願意把大衣脫下來給對方﹐突然覺得好像有點尷尬。
於是兩人很有默契的拔腿朝藤真那方向跑去。 
進門﹐才發現藤真已落在後頭﹐邊跑邊回頭看花形跟上來沒有。


大夥前腳才踏進門﹐櫻木: 「咦?? 嘿!!! 老年人!
你們怎麼也在?」
自大學畢業後﹐櫻木覺得﹐在高中時代被他稱為中年人的帝王牧有升級的必要。

「老大?!! 阿神? 哇! 真是太好了!」。 
神宗一郎站起來﹐心裡有點緊張﹐語調卻還是禮貌而愉快的:
「真巧阿﹐一起吃?」。 
招牌嗓門:「哈哈哈﹐那當然囉!! 難得見面啊!!!」。 
櫻木清田拉開了椅子﹐感覺良好的坐了下去﹐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
流川皺眉﹐仙道微楞。 
怎麼搞的﹐這種應該大家縮在家裡的天氣﹐居然還碰到了? 
剛進門的藤真臉色一變﹐轉身走人﹐恰好一頭栽進身後正準備進門的花形懷裡﹐
拉著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花形便往門外跑去。 
仙道反應快﹐知道這會若還大大方方的坐下吃了這頓飯﹐回家有的是聽藤真一夜不眠不休的開罵。

那花形搞不好還會一臉陰險裝無辜的樣子﹐在不注意時一人發一杯香香濃濃的咖啡﹐讓人切切的醒著﹐
非得聽他家藤真沒完沒了的訓話。 
把鑰匙丟給流川﹐讓流川追上那兩人﹐繞到櫃檯點了外送。 
櫃檯小姐一臉迷惑﹐哪有人特地到餐廳裡點外送的? 
打通電話不就得了? 
仙道裝作沒看到小姐的疑惑﹐現在實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給了地址電話﹐向牧那一群人抱歉的笑了笑﹐開門往停在門口等著他的卡車後座跳了上去。


藤真堅持讓花形開車﹐流川老大不客氣的坐到了前座。 
回家的路上﹐只有仙道和藤真兩個人﹐在看樣子會越下越大的冰雨裡澀澀的發抖。
「你這是何必?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你讓南這樣說說你﹐你流川絕對不只像我這樣而已」。 
這話倒是真的。


幾個月前的一個夜晚﹐流川藤真兩個人昏昏欲睡的等著十點關門時間的到來。

大約是九點五十左右﹐藤真決定到廚房做最後的巡視﹐看看瓦斯電爐的總開關關了沒﹐該收冷藏庫的收冷藏庫。
才進去沒多久﹐聽到有人推門進店的聲音。 
心下正想著﹐什麼人﹐這種時候來﹐懂不懂禮貌啊! 
流川開門走進來﹐語調平板: 「牧」。
牧? 這種時候?? 「他幹嘛?」 
「點義大利肉醬麵。」 我怎麼知道他來幹嘛? 問你吧?
「無聊」。 這種關門前來點菜的人﹐每一個很都無聊。 
「他問你在哪裡?」 仙道走進來加了一句。 
「然後?」 
「沒有然後。 
你的花形除了面無表情的看一看他外﹐什麼都沒說。」 
否則怎麼樣? 
難不成你以為花形告訴牧﹐他上個聖誕節送你什麼禮物?


流川把肉醬放進微波爐裡加熱﹐藤真準備碗盤刀叉﹐仙道煮麵。

這中間牧對花形說了什麼﹐事後藤真曾千方百計的想知道。 
花形清醒的時候﹐他的回答是:
「嗯﹐沒關係的﹐反正不重要」 扶一扶眼鏡。 
而他意亂情迷時的回答是:
「司﹐嗯。。啊。。不是跟你說過。。。那。。不重要。。不重要。。啊。。」。

所以﹐除了牧外﹐無人得知。 


不過當藤真拿著一盤義大利肉醬麵出廚房的時候﹐聽到的是這樣的對話:
牧低低的問著: 「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麼選了你」。 
藤真停了停腳步﹐為翻臉作準備。
花形擦著手中的玻璃杯﹐看都沒看牧一眼。
牧向後靠著椅背﹐有點輕蔑﹐緩緩的說: 「你﹐可以嗎?」 


花形猛一抬頭。 牧得意的笑著。 只是﹐沒維持多久。 
他看到一種表情﹐球場上沒看過﹐而他一輩子不會忘記。 
眼神﹐依舊是那麼的深遂幽隱﹐依舊是那麼的淡穩無波﹐甚至﹐連藤真﹐都看不見該有的風暴。

然而﹐有點迷惘的﹐有點無法領會的﹐有點不敢相信的﹐有點。。。憐憫的。
有點像在說: 「你﹐牧紳一﹐也有必須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我很抱歉」。
牧沒有時間分析到底花形的眼睛說了些什麼﹐因為他聽到了一個很壓抑的聲音:

「牧紳一」。 

一般的情況下﹐藤真的話並不少。 
似乎完全不覺得他會自然而然的帶給別人壓迫感﹐他總喜歡和周圍的人說說笑話﹐喜歡抬抬槓﹐喜歡挖苦挖苦別人﹐喜歡和仙道唱唱雙簧。

平常人和藤真對上兩三句大概就差不多了﹐就算不真的開口說要離去﹐也是必恭必敬。
多半打從心裡佩服﹐接著決定以後少惹這人。 
像仙道一樣翻來覆去讓藤真說不出話來﹐而且還不氣反笑; 
或像流川一樣﹐敢在藤真講笑話的時候﹐完全沒有表情的﹐從來沒看過。

花形很早以前就知道﹐只有仙道流川﹐有一種可與其抗衡的內在強勢﹐強到不被藤真的氣勢壓迫而覺得自形殘穢。
他們幾個人﹐互相牽制而彼此不自覺﹐反而有如棋逢對手﹐樂在其中。
「那你呢? 你也不強啊! 怎麼我就被你壓著了?」
藤真有次半真不假﹐有點曖昧的問著花形。 
花形笑的倒挺開心的﹐在藤真鼻頭上﹐輕輕地點了他一下。 


如此清暢的一個人兒﹐若壓抑起來﹐任誰也感受的到那種風雲變色前的危險。

花形早低頭忙自己的事﹐一面為牧將得到的待遇感到憂心。 
偏偏有人若無其事的喝著酒﹐還拿眼瞄了瞄默不作聲的花形。

「牧紳一﹐道歉」。 
牧轉身﹐看到藤真一雙明亮的眼在柔和的燈光下閃動著陰沉沉的怒火﹐很異樣的﹐居然覺得很有成就感。

回頭看了看花形﹐千不該萬不該﹐他笑著哼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在藤真解讀裡﹐他說的是: 「唉﹐真是不配!」。 
好啊﹐不愧是帝王﹐真是有膽量﹐球贏的還不過癮﹐挑戰起我的眼光來了是嗎?
今天不提醒你一下﹐你倒忘了我也是神奈川的雙壁!
很冷﹐很鎮定的說到:「我說﹐道歉」。 
歉字話音剛落﹐花形往後退一步。 
一盤紅呼呼﹐熱騰騰的肉醬麵伴隨著刀叉﹐準確的朝牧的臉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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