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雪

第二章

　　（這雙眼睛，我想要）
　　彷彿帶著重量的聲音墜入深深的意志中，在腦海與耳際間氾起漣漪。

　　夢般場景。
　　那傢伙眉上的傷是他添的；唇角的瘀青是他弄的；眸中的紅光是因他而漾起的。雖然如此微不足道，但那剎那卻讓他產生了莫大的優越感——
　　儘管他驀然驚覺現在的情況是被壓在對方身下，雙手受縛動彈不得。

　　背抵著積雪濘地，冰涼；正面迎上他的眼神，更是灼熱的冰涼。

　　『你滿強的。』那傢伙永遠擺副笑臉，似乎沒發現自己雙眼的顏色變化著。
　　那種由黑至一種，誘人淪陷的、充滿危險的，過度抑制激情而迸發的紅。

　　他怔了怔。瞬間失去了厭惡的能力。不為他的褒貶，就為他拋來的目光。
　　為什麼能有這樣的眼神？他不懂。
　　不是崇拜。單純地看著，被吸引。

　　對看了良久。那傢伙突然用圍巾覆蓋他的口鼻，沒有警告地略奪他的呼吸。

　　『……！！』
　　驚訝，但不甘示弱，不願掙扎，就算臉色發紫他也直直盯著那傢伙。

　　『這雙眼睛……』彷彿是看到他即將被逼入極限，那傢伙似乎有些困惑，眉間泛出直紋，目光突然變得非常溫柔……但手勁絲毫不減。

　　是因為看到他這般狼狽所以偶發的憐恤？……他不自覺地擰眉。
　　『少……瞧……不……起……人……』模糊在柔軟布料的語言，吞在心裡的是無法凝結成文的噫吁。
　
　　那傢伙莫名其妙地加重力道，微蹙的眉彎了，笑了。　　

　　『……』　
　　焦距已經對不上了……極端的痛苦讓他拽住那傢伙的袖子，用盡全力拉扯。

　　『我想要。』

　　失去意識的瞬間，他只覺唇齒一陣濕熱……

　　（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這雙眼睛，我想要）……

　　「！」流川驚坐了起來。某件物品滑落的聲音讓他明白自己並不在那個小公園裡，並不在那片冷溼雪白的地面上，而是……

　　在自己家，自己床上。
　　在自己家，自己床上。
　　在自己家，自己床上。
　　在家？在自己床上？他在家！

　　身體雖然比腦袋快一步反應，但流川卻失去敏捷地撞開房門，搖晃地衝到玄關。

　　為何！？

　　「楓，你在發燒耶，還想去哪？彰君已經回去了。」身後傳來姊姊不明就理的關心。
　　某個字眼兒以排山倒海之勢朝他鼓膜翳來。

　　「彰……君？」他回頭，眼神中的殺氣已顯而易見。

　　「呃，不會沒印象了吧？留個刺蝟頭的啊！他姓仙道……」姊姊撫上臉頰，表情頗為嘆惋，「是個有趣的好孩子呢，下次你得好好謝謝人家，知道嗎？」

　　「……謝謝他？」謝他的挫骨揚灰嗎？好笑！

　　「當然，他救了出車禍的你耶！不謝他謝誰啊？」姊姊走到他面前，把濕毛巾蓋住他額上，「我向他要了電話，下次邀他到家裡來吃飯吧。」

　　「……」
　　看來，流川的姊姊已經完全被仙道收服。

　　（這雙眼睛，我想要）

　　一股熱流溢上腦門，中斷了流川所有思考，額上的濕涼並不足以抑制他周身如星火燎原，徒增莫名渴念。

　　既憤恨又不可抗拒。
　　沉沉地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