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之四
狮子的领域
还有两个星期。
九月九日，秋季国体的预选赛就将在全国各高校篮球队间激烈展开。各地各区种子队将在第五轮之后陆续登场与第四轮的各组优胜者争夺四强的席位，但同时也因此他们反而没有机会在较多场次的比赛中亮相，由此而失去在比赛中逐渐调整竞技状态的机会， 所以，为避免因未能充分进入备战状态而马失前蹄，在正式的比赛前，各队通常都会安排多次不同水平的练习赛以保证球队可以在将来的正式比赛中达到比较理想的竞技水平。
神奈川的四只种子球队：海南、湘北、陵南、翔阳同时在八月廿五日安排了热身赛。
上午：海南VS湘北；下午：陵南VS翔阳。
为避免某一方占地利之便，均商量借用了县体育馆。各队都很清楚，正式比赛时最后的关键对手很可能刚好是对方，因此，练习赛反而安排得很保守，隐藏的战术，不为人知的变阵都没有暴露出来，依然延续着相互熟悉的排兵布阵方式，所以，都只能算非常普通的热身赛。
乏善可陈本来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但事情却因为仙道想看湘北与海南的练习赛而变得有趣了。
~~~~~~~~~~~~~~~~
“仙道，你是来看本天才比赛的吗？”
第一个看到陵南队员的不是樱木，第一个冲向这边的却一定是他。
看着那颗火红的头，挥舞着的拳头和冲自己大声叫着的火爆男，觉得有趣，仙道微弯起了唇角。
陵南队员们一色蓝黑制服，一路走到前排座椅，陆续坐下。
看到仙道似笑非笑的样子，樱木跨前一步，说：“哈哈哈，你来看本天才秘密特训的成果吗？等打败牧老头，下一个就是你！你洗好脖子等着吧，啊—哈—哈—哈--！”
一阵狂笑的樱木自然不会注意到，海南的队员皱了眉，陵南的队员乌了眼，湘北的队员青了脸。
“那个小子……”牧在与阿神因陵南的出现交换眼神后，低声跟了一句，脸色变得不太和善。不知道是因为对陵南队的突然出现有看法，还是拿着樱木花道的口无遮拦没办法。
“你这个笨蛋，别在这里现！”宫城跳过来就给了樱木一拳，把他拉回湘北休息区。
一把抓住被拖回来的樱木，三井立刻制住他的手，把他往板凳上压，防止他再跑出去现眼。
~~~~~~~~~~~~
“那家伙还是那个样子啊…”边上坐着的越野不以为然地说。
“对啊！对啊！樱木君还是非常有干劲的样子！！”彦一兴奋地点头，一面就拿出他“秘，要记录”的小本子。
“我不是说那个……”越野拿着彦一的干劲也没辙。
~~~~~~~~~~
“放开我，小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仙道你……小三！放、放、放……”被三井强制住的樱木挣个不停，空出来的一只手还不断地冲着仙道这边挥动，不停大声叫嚷着。
球场那头，一直没有动静的流川带球灌篮。
而后……
“咚！”樱木的肩头被篮球击中，随着而来的是冷冷的一声：“给我安静点，白痴。“
“你！“樱木猛然转身挣脱三井的控制， “你这只狐狸，叫谁白痴？！”话没说完便朝流川冲过去。
“……”
“你这狐狸！”樱木挥拳就打。
流川架住这一击，出拳回迎。
各不相让，战局大开！
场边的裁判担心地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他们打得完吗？
晴子早已经在旁边急红了脸，彩子咬着牙拿出大扇子，宫城三井已经跟了上去，其他湘北队员出着冷汗，安西教练嵬然不动……
其余海南陵南队员和席间观众面面相觑——这就是传说中的湘北名产？（汗）
……
……
……
突然间，有笑声。
一触即发，全员备战或者准备观战的体育馆中，有清清亮亮的笑声响起。
几分亲和，几分讨喜，几分挑衅，几分嚣张……
乱七八糟，全看听的人如何解释。
熟悉的话，不用辨认就知道这笑声来自谁，转身回眼看那“含有深意”清笑的人。
仙道。
全场注意中心陡然转移的瞬间，骤升的室温气压也被冷降。
“妈的，你笑什么？！”樱木忍不住又冒出这句自己不知多久以前说过的话。
一排陵南队员中唯一一个只穿着白色T恤的人，双臂交叉，倚着栏杆，被众人瞩目的一瞬间，已然隐去笑声，但敞亮的笑意已然留驻在唇边眼角，再漫到体育馆中……
几乎是立刻，流川转过身，径自朝长凳边走过去，拿起毛巾摸了一把汗水，并没有去看仙道。
还有两分钟，裁判举手要求整队，准备比赛，全场也跟着裁判的手势安静了下来……
但，这个时候，仙道却突然说话了：
“樱木花道，我等着。”
！！！
——等打败牧老头，下一个就是你！你洗好脖子等着吧！
——我等着。
猛然转头，眼中燃出战火的是——
牧绅一！
樱木花道！
流川枫！
三井寿！
宫城良田！
神宗一郎！
清田信长！
……
所有明星球员！
仙道彰保持微笑，保持抄手的姿势，朝下面各人面上淡淡扫过，缓缓朝后坐下。
火花四溅！！！
~~~~~~~~~~~~~~~~~~~~
接下来40分钟的比赛中，几乎所有的两队队员都在一句话的笼罩下进行比赛，那就是开赛前两队教练对队员们说的一句话：
“按既定战术。不要被他挑拨了。”
~~~~~~~~~~~~~~~~~~~~
虽然对仙道不安常理出牌的可能性已经有了一点感性认识，不过，流川还是真的没有预料到会在这场练习赛中看到那人大张旗鼓地来。
基本上在高校的运动队伍中，有着一贯的认识，那就是不可以随便去看别人的训练及练习赛。当初陵南湘北的练习赛就没有翔阳海南的人堂而皇之地来看，何况那时候的湘北还不过是小角色；相田彦一也是偷偷摸摸去侦察湘北才撞见了樱木的弹跳力；而樱木花道还只是为叶子的事去武园就被指为“奸细”，而被群攻……
正式开赛再见是约定俗成的，尤其强队之间，界限更加分明，连练习赛也是极少的，并且还得是多方协调之后的结果。当然，这些也都是出于球队对各自战略战术机密的自我保护，其道理如同参加欧洲杯的队伍找未能进入决赛圈的国家队甚至亚洲球队做练习赛一样。而这次，若不是因为时间仓促，各队没有机会与外省球队做协调的话，也不会有这样两次练习赛，何况是神奈川的如此超高级别。
基于以上原因，“避嫌” 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约定俗成” ，“理所当然” ，“众所周知” 最大的缺陷就是不成文。所以，仙道要来看这不该看的，另外两队除了有点不满心里犯些嘀咕，也不能拿他怎样，总不至于去赶人吧。
万没料到的是，仙道更竟是来煽火的！
都是打篮球的热血少年，几个经得住他谈笑扫视间似有若无的挑衅和那不知是不是源于发型的嚣张或是自信？有时候，为着赌那口气就会变了心态，刀光剑影的时候恐怕难免会泄露一点什么。
所以，教练们说：按既定战术。不要被仙道挑拨了。
听着这番叮嘱，再冷静的队员心里也不免一颤，自己衡量一下：难道刚才我已经被挑拨了吗？
再下去，仙道彰……果真的很有心机的人呐。
~~~~~~~~~~~~~~~~~~~~~~~~~~~~~~~~~~~
不过，这结论却不能单就这样下了，至少，至少这番动静在流川枫那里其实有另一种理解！一种完全不同的衡量。
赛场上的仙道曾经对流川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流川现在依然记得。
——比赛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仙道故意点火，而同时关于那句话的记忆立刻在流川心头再次闪过。
——比赛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笑说这话的人是任性，也自信。
喜欢看到别人全力以赴，希望看到别人的超高表现，他无所谓也无所畏。
这个人即使是为了好玩也会那样做吧。
但是，暗自思索，这——也是他的问题。
仙道……
——没有足够的对手激发就绝对无法全情投入的篮球手。
没错。
和自己不一样。
~~~~~~~~~~~~~~~~~~~~~~~~~~~~~~~~~~~
流川枫，以对胜利的渴望激发斗志；
仙道彰，是要选对手的。
~~~~~~~~~~~~~~~~~~~~~~~~~~~~~~~~~~~
湘北与海南的比赛以海南险胜告终，不过就这比赛本身而言，赢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湘北真真切切让人感受到成长，一次胜利不代表就有把握再胜。
而输的那一方自然雄心勃勃下次绝对要复仇。
出了赛场，各队的队员走向休息室。湘北这边，走在前面的樱木和宫城大声争论着某次传球，樱木也誓言旦旦下次定要中年人加倍偿还，三井在旁边给了樱木一顿劈头冷讽，吵吵闹闹中自然也言及流川，樱木对晴子大笑说流川不过如此，当然比不了自己天才，彩子敲着樱木的头说这是按赛前指示办，不象他头脑发热。
无论怎样，这场比赛流川的表现是中规中矩，既不折水平，也没去超级个人秀。难道说流川完全没有被仙道挑拨？怎么可能？！
但是，流川怎么就还是稳稳地执行了既定战术呢？
一群人在走廊上一边走一边没有重心地吵说不休，流川如往常一样走在最后面，一脸的置若罔闻。
~~~~~~~~~~~~~~~~~~~~~~~~
“流川君，请等一下。”
“流川枫~~” （心）
后面跟着球队跑过来的是一群学生记者和崇拜者，落在后面的流川很快被众人包围，流川毕竟不能如同所愿地象坦克一样把他们全部踩翻，只能驻了脚步。
接着就被一堆诸如“请谈一下你对再次败给海南有什么看法？”“这次秋季国体海南队是不是你们最强的阻碍？”等等这类不值一答的白痴问题轰炸，流川枫的表情已经不耐烦地冷到爆发边缘，然而，当圈子外的彩子想着只怕要可怜了学生会那几百万日圆的摄像器材，既然篮球社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去赔，那还是自己赶紧拉他出来比较上算的时候……流川猛然抬头。
吓人一跳。
但是流川没有别的举动，目光逾越众人头顶，落在了正从二楼观众席走下来的一队人身上，或者，准确地说，是陵南队长仙道彰身上。
仙道也在下楼的瞬间，看到了被众人包围的流川枫，看到他突然抬头看自己，自然地对流川微一点头，带了点有趣的笑意。
相视一眼后，流川说了声：“让开”，分人而行，径直走向仙道彰。
两人相对凝立。
流川有话要说，仙道也就等着他。
这时，原本在仙道后面跟得很紧的陵南队员们，都不自禁地被迫于大步走来的流川与伫立不动的仙道间无法切近的气息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退后，再退一步，是迫于那两人对立对视却不言语的压迫感，也是迫于瞬间充满场间的他们的空气，就象是要离开才能给他们留出足够空旷的空间。
——也许，是决斗的空间，也许不完全是……
全场鸦静。
~~~~~~~~~~~~~~~~~~~~~~
在争斗的世界里，如果自己轻易被对手挑衅，那么不管你终究做得多么冷静，依然会介怀当初认识到自己“其实已经被挑拨”时那一瞬间的深深挫败感。
流川其实很介意，虽然对海南的比赛中他做得非常冷静，虽然别人都以为他对仙道的点火无动于衷，但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又被他简简单单挑拨了，动怒了。
恼火，对自己，对自己的不够冷静和过于在意。
恼火，对他，他的骄傲自大和无所真谓。
没有任何人可以煽动的心神怒火，为他所发，可恶！！
尤其是比别人更清楚地知道他说出那样的话，只是想看点“有趣”的比赛的时候；
尤其是因为——又是他！还是他！
流川火大。
没有人看出来，因为他表情冷淡，目光中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但仙道明白。
为什么？——不为什么，因为他就是明白。
看着流川，心中衡量了一下四周的观众，仙道突然不想听流川现在说话，不想听他在这里说，不想在这里听到他会说的那些话。
那么究竟是自己不想听，还是因为不想让旁边人听到呢？
不清楚，只知道，就是不想。
感受到自己的想法，仙道张口欲言，但这次却让流川抢先了。
“我要赢你。”
声音不大，只是说给仙道听的。
只是说给仙道听的，接的是比赛前的对话。
——等打败牧老头，下一个就是你！你洗好脖子等着吧！
——我等着。
——我要赢你。
“下星期吗？”
笑而言他。
“不。”
不准有意曲解。
“我的问题都想好罗。”
如果你输的话……
再笑。
“……”
干嘛这样？！
流川闭嘴了，冷凝透彻的眼睛注视着仙道。
仙道在故意岔题，仙道有别的想法。这是流川的感觉。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接受我的挑战？……
而仙道这边却是在想，说都说了，也索性多抖一点出来，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他说什么。
可是，再看看流川，不明不白直接生气的样子实在很逗，要不是被几堆人马围观，仙道有去把揉揉那赌气小孩脑袋的幻想转化为实际行动的可能性，虽然对方明显不是他可以随便揉弄对象，虽然明显自己没有和别人肢体接触的爱好，而且这样的下场很明显是被揍，不过他相信流川还是会很温柔的。
流川枫为什么会温柔？
——因为那天在海边他就很温柔啊。
回神，回神。
看到流川的眼神，他知道流川在等自己的答案。
要问仙道为什么这样拐弯抹角地回避流川此时此刻的挑战，也应该是有原因的吧，但仙道自己没有什么很明确的想法，也无法在这种时间场合去把它弄明白来回答流川。
这么一来，就只两人隔空相望而已，旁观的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只道是两家王牌在斗气……
*************************
“怎么样啊，仙道？”突然来的声音惊醒众人。是海南队的人走过来了，领头说话的是海南队长牧绅一。
“阿牧。”仙道转过头，看着对自己说话的人。
“希望这次能够看到你在全国大赛中有所表现。”阿牧伸出手，“陵南这次全国大赛没问题吧？”
“多谢，有问题也是意料中的。”仙道笑着和阿牧握了握手，回答道。
“鱼住……陵南三年级的都退役了，这次县预选赛却也少不了你们三队和我们队的王位之争……”
“海南是最强的！”阿牧说着，却被清田很得意的声音打断。
“个人实力的话，我们很看好你，”说话的是温和笑着的阿神，走上来，和仙道握了手，继续说：“整体实力来看，你们三队应该不相上下。”说话间，对旁边站着的流川点点头，笑了笑。
“那就请神君多指教了。”仙道以陵南队长的身份说话。
“那么包括今天来这里，陵南应该是做足了准备的吧？”阿牧说。
被对手三言两语挑拨，
那一瞬间心理优势失去平衡的感觉，
没有人能不介意。
而仙道无视强队规则跑来看比赛的意外做派也让人不满。
想要找回平衡的人，就一定要表明态度。
流川选择个人直接挑战。
海南却有更多的打探。
“下午还有跟翔阳的比赛。”清田补充。
仙道笑笑。
“那么，我们期待看到陵南队更优秀的表现，上次鱼住说的话，我还记得。”牧绅一说。
·······························
几个月前。
陵南的前队长鱼住纯说：“阿牧，你神奈川No.1的称号今天就让出来吧。”
海南的队长说：“就凭你？恐怕不行。”
“不是我，是我们家仙道。”
……
那是几个月前的一段对话，往事如利剑，陵南人应该也都记得，即使如今已经天日俱换。
话，是对着仙道说的，阿牧同时看着漠然傲立的流川枫。
三个阶段的王者，各自秉持着尊严，统领着自己的领域，或为自己的梦想，或为自己的兴趣，或为自己的光荣，各自为战！
旧恨重提，流川心中只得旷傲一念，冷冷回视：打败你们是迟早的。
眼光再次冷静扫过仙道，转身……
这时，仙道笑了，若有若无，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就等牧前辈毕业后，我再当神奈川的No.1好了。”
流川背影略有凝顿，再不回头地离开。
********************************************
听说，狮子是最懒的动物，尤其是雄狮，一年之间会有累计六个月的时间在睡觉。而那种不动声色保护领土的优容，大概是源于那天生尊贵的真正王者气度吧。
8、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