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
之三
大型猫科动物
运球，以极慢的速度。
缓步走动，类似于一种静侯。
是蓄势。蓄势待发。
眼神因全神贯注而变得——肃杀。
等待。
捕捉猎物千分之一秒的疏忽。
球速渐快，间杂一两次的缓慢。
是惑敌。如矮身于长草中的猎豹。
屏息。
备着电光火石的一次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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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备。
注视，跟随，钳制。
捕捉每次闪动的眼神。
判断。
球路，球速……
每一动静背后的思路……
不仅如此，要更准，更快，更强！！
被追踪的不一定受制！
静息。
等待。
忍耐。
启动之时就是反控之际！！
机会，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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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着。
一方静以制动。
一方以动迫静。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决定只在刹那！
—— 是左边？还是右边？
- - - - 他会怎样以为？
—— 变速？
- - - - 不是现在！
—— 假动作？
- - - - 现在……
—— ……不！…对……
- - - - 等……
—— ……这样……
- - - - 仙道的眼睛？……
—— ………………
—— 就是现在！左！
“啪！”
……
什么？！！！
猎与被猎，角色转换只在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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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势立崩。
流川瞪大眼，唇微张，不可置信，双手握紧拳头，身子僵直而立。
擦过流川左侧的是仙道。
已得球。
怎么会？！！
流川气血直冲脑门。
怎么会？！！
怎么会在自己攻势启动的前一刹那………球被他夺走？！
只一刹那？！
仙道背向流川，微侧身。
拍球。
一两下之后，说：“该我了。”
抬头，看着流川。
流川枫不动，不回答。
怒气与疑惑交织。
记忆闪电般掠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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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的县大赛上。流川枫赌在下半场的王牌对抗开始后，全力以赴的流川却被仙道正面夺球。
当时和而后都只顾与他相争，却没有去静心回顾。
全国大赛上，泽北傲然指陈：你做假动作的时候，对球根本毫无防备！
惊，而后豁然清醒。
怒火却是在赛后静下来的自我总结时突然产生。
他明明知道的！
他明明也知道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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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知道的。
所以那时才以同样的方式数次从流川手中正面夺球。
虽然真的有点穷追猛打的感觉，但，却没有一点张扬，异状的低调。
低调到-----没有人提醒，流川不知道自己是输着的。
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知道。
因为这个，流川从未从仙道那里觉得真正被打击……
因为这个，流川一直自己寻路而来……
温和，且看似残酷。
最开始，流川的确有为这“明明知道”的冷酷而无端燃怒，虽然同样明明知道仙道于此无可指责。
很快，被蜕变痛苦围剿的他再历成长。
-----我，流川枫这个存在本来就不是被别人牵到这一步的！
而仙道对他体认表现的正是敌手之间最重要的关系----平等！
无论是现在的优势弱点，还是可能的成熟成长，都是各自拥有的，并且正是要以此为战！
……
……
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究竟有多深？
真如所说：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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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把仙道的不说理解为残酷，是错怪，至少是误解。
无论是他可能只是反应性地直觉对待流川的“不完美“，还是对这个新人的成长真的有所总结，最后他所做到的程度，不巧、恰好、偏偏和安西教练做到的一样。
那就是，对流川，只在被问到时才有微点，无情的微点，但绝不说破！
这种不张扬甚至完全潜藏的对待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却正适合着只依靠自己独自成长的——那个流川枫。
是易折易伤的刚又是愈挫愈勇的韧，流川的进步只能靠自己，却不能没有人在。
或许，就是因为难以把握尺度，当我们解释安西是“无为而无不为“时，另一方面，与其认为仙道是“有心顾念”，还不如认为他是“无所用心”来的合适。
本来……这二者于他也是看不出界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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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看到流川背对自己，没有动静，仙道叫了一声。
流川不应。
仙道前走一步，拍一下流川的肩，说：“怎么了？“
以为不会有回答的，却听见流川低沉着声音问：
“为什么？“
没有波动起伏，低低沉沉。
攥着拳的掌心，冒出汗，很快被体热烘干。
怒火中烧！
不是对仙道，是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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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H以后，无数次的针对性练习，假想敌是所有高中篮球界的王牌，所有！
可是，却被仙道在此再次以同样的方式夺了球去。
为什么？
问题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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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我不能始终在你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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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不能，因为那不是一种平等对手关系,不是仙道期待的，也不是流川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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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问什么？“仙道抱着球，走回到流川面前，看着低着脑袋的少年。
是问为什么刚才可以抢了你的球去？还是问……为什么以前……？
——这个问题，放在过去是一个答案，如今，可能是两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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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北王牌流川枫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人吗？
如果你拿这个问题去问仙道，他会回答：你以为呢？
然而，当你走开后，他也许会微微一笑，自言一句：他不是。
只是因为一句话，但，这已经足够仙道来判断------流川是怎样一个对手。
全国大赛上还有比你更强的吗？
言犹在耳。
所以，如果你问，流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仙道真正深觉到他的可畏之处，毫无疑问，就是从那一句话开始。
------ “仙道，全国大赛上还有比你更强的吗？”
出乎意料。
超越性的清醒和坦然。
直截了当地接受更强者存在的事实，平冷的口气中透着坚毅决绝不卑不亢和暗潮汹涌……
这让仙道立刻会出了很多。
流川枫……这种自然直接的天性和透静的清醒大概才是他可以成为最强者的根源。
所以，到现在，仙道知道，流川枫问出的问题，放在过去是一个答案。
——是因为他的球技尚不成熟。而这个不须解释，务须说明，也不是流川该问的。
而今天，刚才那个球，却其实另有原因，一个让仙道也有些迷惑的原因。
——刚才可以拦下你的球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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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流川问。
你是问什么，仙道答。
流川猛一抬头，看着仙道。
目如点漆，眸似朗星，瞳中迷惑怒焰交织起伏………
认真、投入、执著、胜念、生气、不甘……全部写在那对火样眼眸中，一并纯粹地燃烧！
看得仙道思路一滞。
世界上很少有人拥有一双能够完全表达内心的双眼，可这个冷冷漠漠的男孩却一直有这样一双眼睛。
明、静、清、透，如潭如镜，真实地映着他自己和外界……
突然记起，唯有和他对抗的比赛，才觉得可以完全纯粹地投入，纯粹的享受！不关名利，不关责任，只是战与胜战的本身！！
在思绪微窒的瞬间，仙道心中刹那解读，百思掠过，不及细细考虑，万千头绪却已然归结：
在流川这里，可以全心享受篮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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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看着仙道的眼睛。
那双眼，水静流深。
和每一次对抗时一样，和刚才那次也一样——看得出变化，却读不出内容。
刚刚那个球，也就是在他的眼神瞬间幽藏之后，自己立刻无法断定，然后就是被他夺球……
世界上能通过眼睛完全藏住自己内心的人，同样也不多。
何况，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种情况下，就更难希求去解读他的眼睛了。
看着仙道百念闪动忽而归结的深深眼眸，流川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他有决定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这样，嘴角就会成为这个角度，那…这不也应该算是他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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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习惯于以心传心，仙道智足以明心见性，于是认知与交流也都只在弹指一挥刹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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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着，各自思绪万变。
片刻之后，两人突然同时警醒，这才发现盯着对方未免太久了。
仙道微低头一下，玩起手中的球来。
流川面无表情撇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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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刚才我们说什么了？”一下想多了，仙道又犯了迷糊，忘了刚才的话题是什么，随口问流川。
“……”无言。流川因着觉得刚才看仙道过久，并且又想到一个未经证实的结论，脑中暂时也茫然起来，不自知的微微歪着头，回忆刚才的什么话题。
几秒钟后，两人同时想起。
仙道在记起来的同时，发现歪着脑袋的流川也想起了，觉得好玩，弯着嘴角笑了。
流川记起来了，不过经过刚才那一阵出神后，觉得那问题已经不是问题，当前最要紧的是继续比赛，在比赛中证实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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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战胜的心情比赛，比赛是激烈的；如果，带着求证对方的想法……这比赛可就有趣了。
不过，流川对这点心绪的变化，没有任何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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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两人都想继续比赛，战斗自然刚刚才开始！
……
……
……
清晨的红霞随着日出而渐渐消散，不知不觉间，亮白天光耀照苍穹。
渐渐暖起来的风吹过树叶簌簌响着，鸟儿偶尔扑腾过去，留下几声叽喳，篮球的声音算是持续得很久，如今也停下来了。
“流川，我们定个规矩吧。”仙道擦着额头上的汗，微微喘着气说。
“……”流川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身子，沉重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没有答话。
“下次一对一，先进二十个球的算赢，怎么样？”逐渐调整好呼吸的仙道，举手托球，弹地跃起，三分线之外一个长射，篮球以完美的弧度入篮成功。
流川听着球入篮框的声音，没有抬头，继续低头努力平息着紊乱的呼吸。
“你说呢？”仙道走近。
“……”看着仙道立在面前，流川立刻直起身体，平视仙道。
“这样的打法太耗体力，不象在打篮球了。”仙道笑着解释起来。
“不用你管。”
“而且不是适合的球路。”仙道平静补充。
“……”流川看着仙道，摇了摇头。
他不同意。打篮球绝对需要体力，所有的事实都证明着着一点，仙道干嘛睁着眼说瞎话？
“体力有别的练习方式来锻炼，”仙道却笃定地望着流川的眼睛：“只靠篮球并不适合。”
靠一项技术性运动来提升非技术性的身体素质最后必然会厌倦于这一项运动，因为那样已经失去了那项运动本身的特质和相应的乐趣。
流川沉默片刻，挤出两个字：“随便。“
仙道展颜一笑。
随便就是同意吧！呵呵……
体力透支，伴随而来的不仅是呼吸沉重，浑身乏力，还有胸口的干痛。流川勉力应了仙道一声 “随便”后，便觉得胸中一阵吃紧。不过，这都是有过的经验，过一阵自己就好了，也没什么的。心中稍觉平衡的是，仙道也不是那么轻松的，那么……大概他也是一样的身体和头脑全力以赴了吧。一场一对一下来，竟然比平日队中的练习累上几倍，不过这倒让流川觉得很值得，心中在想：什么时候再找他来打……
“流川，下周六或者星期天还来不来这里？”仙道看着慢慢走向篮球架的流川问。
“干嘛？”
“一对一啊。不过改到下午吧。”仙道提议。
“不行。”流川想了想后回答。
“嗯……”仙道应了一声，倒是没有追问，不过心中有点不了然。
“有练习赛。”
“练习赛？……下周…啊！想起了，湘北和海南！”仙道一拍额头：“那我们和翔阳也有一场，在下午。”
“……”流川瞪他一眼，这种白痴程度的记忆也见惯不惊了。
流川拾起球，靠着篮球架，转着球玩。
仙道几步之外注视着流川，没事可做的人开始漫无边际研究起对面的生物……
流川的眼睛大概比嘴巴重要多了……要是永远不说话跟偶尔说几句大概也没什么差别吧？不过，如果没了那双眼睛，恐怕我，嗯，所有人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过，倒是谁也不能说嘴巴的表现力一定比眼睛强。流川也尤其是个怪物吧……好像不管说什么他都知道人家要说的是什么？……记忆力也好。虽然，歪着脑袋什么也想不起的样子比较象人一点…… 不过，跟流川说话真的不用费精神就是了……呵呵，难怪他喜欢打篮球，那双眼睛满适合篮球的……要是击剑就不行……对了，象猎豹！动物课上怎么说的？？？……唔，想起了！是身体细长的大型猫科动物、脊柱富有弹性，比它的捕猎对象跑得更快……但是猎豹的耐力不足，必须很快追上捕捉到猎物，否则，就只好放弃目标……哈，记得很清楚……这么说来，流川就是猎豹了！正好也是个耐力不足的……身材也很细长，脊柱…大概也差不多……跑的话，也是真的不慢；不过这一只大概是跑死也不放弃目标的……嗯，人果然是有动物性的，不知道告诉流川的话，他会怎么………
“啊！”胡思乱想还没有结束，胸口突然遭到重物袭击。
“你在看什么？”流川闪电般的眼眸，凌厉冰冷肃杀，瞪住仙道问。
手上已经没了篮球。
“哈哈哈哈……”仙道捂着胸膛却笑起来。好象，好象，那眼睛真的好象，哈哈…“流川，你知道你像什么动物吗？”
“反正不象你。”懒猫。流川冷眼地看看仙道，一面警惕着他又来突然，一面朝自己的书包走过去。
“哈哈……唔，一起走吧。”仙道倒也不说了，拾起篮球，走向流川，递给他。
“方向不同。”流川接过球，塞进书包。
“嗯，对了。我们的规则还没有说完。”仙道突然揉了揉鼻头，弯弯的眼睛明摆着在笑，面上偏装出严肃的神情。
“……”流川拉上书包，背好它，然后……没有走。
“从下次开始，输的那一方要回答赢的人提的任何问题。”
流川静冷的眼睛突然有火光星般闪过，眸动瞬间，仙道血液逆行，情绪被忽地点燃，一时间只想要听到他的同意，而且变得难耐等待。
“好。”流川丢下一句。
转身之前，带着些意味极危险地看了仙道一眼。
仙道有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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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仙道接任正式训练以来第一次迟到，而且迟到了很久。
两天以后，仙道收到百货公司送来的钓鱼杆请他签收。
周五的练习，仙道提议周日上午去观摩湘北海南练习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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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动物课上没有讲过猎豹眼神的实在燃点很低呢？ ……
大概是那些学者们没有找到这么好的样本吧，呵呵……他才是正宗大型猫科动物嘛。
------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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