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之晨

 

春天总是那么让人懒洋洋的不想起床,难怪说是春困秋乏呢,嗯,就是春困秋乏了,怪不得就算醒了也总不想起来,可是,感觉中,似乎一年四季里的自己都是那么喜欢赖床的,这不还有夏倦冬眠嘛,难怪闹钟响后总会在第一时间里被关掉,原来只是人类的自然生理状态所引发的无意识行为而已。仙道仰天看着卧室里的天花板,闭着眼却心神清明,细细感觉身边人的呼吸淡而均匀地掠过自己的肩和锁骨,继续无意识的思维。

一丝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正好对着眼,奇怪,才对到眼,往常醒过来时,至少都到肚子了,今天怎么就这么早呢。太阳这个东西呀,离得多远也能把光照在你身上,可是,光也不嫌累么?赶这么远的路,也就为了照一下,仙道往枕头下面躲了躲。不过,光速似乎是顶快的速度来的,怪不得这么远也能一下子赶到,可是又记得哪本科幻小说上说,人类的思维好象还快过光速。

闹钟响了,仙道伸手出去关闹铃,明明够着了呀,怎么象够不着似的,他侧过头对着手和闹钟看了看,眼花似的看见自己的手,居然和闹钟重合了,真是睡迷糊了,算了,就起来吧。

仙道慢慢起身,前所未有的感觉轻盈,他伸了个腰,居然轻飘飘的浮了起来,浮在房间的半空,仙道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看着床上的流川依然蜷的象只猫一样,伸长了手搁到自己的肚子上,自己,下面和流川一起睡着的那个是自己,那在半空里飘着的这个是什么?如果是灵魂离体的话,那就,好难办呀,仙道有些苦恼的伸手抓头,又是落空。

闹钟还在叫,应该是得叫过一分钟才停的,流川已经有点不安稳的样子。飘着的仙道皱起眉,果然,看见流川闭着眼,长手长脚爬过躺着的那个仙道,一下把闹钟挥到地上,然后,身子压着那个仙道的身子,把头往那个仙道的颈窝一蹭,继续睡着。

飘着的仙道气鼓鼓的对流川哼哼,“我都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了,你还能睡?等你睡醒了,看到底下那个我不会动了,我看你急不急。”

他说着话,想着要下去捏流川的鼻子,这么想着,他发现自己就已经在流川的身边了,于是他伸出手去捏流川的鼻子,没捏到,他看到他的手和流川的鼻子就这么样的合在一起了。仙道了解了,所谓没有实体的灵魂就没有办法碰到别的实体。这不和那部叫《幽灵》的电影一样么?仙道突然有些快乐,他轻轻巧巧的覆到流川身上,不意外的看见流川与自己的身体重合起来,从头到脚,每个地方都重合起来,这才叫所谓的“我中有你”,而你呢?你中却没有我呀,不过没关系,你外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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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醒了,不是被闹钟叫醒的,可又有别于自然的苏醒,总之,他醒了,并且醒得非常彻底,他揉着眼,支起身子,看看身下依然睡得正熟的仙道,抬起一只手来拍拍仙道的脸,没反应,于是放弃,自己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闹钟,发现它还很结实尽职的踩着钟点走着,重新放回床头,刷牙、洗脸、做饭,把早餐端上桌,来到床边,又拍拍仙道的脸,没反应,流川奇怪的耸耸肩,又更奇怪的抬头环顾四周。他用力吸进一口气,垂头看看还是熟睡的仙道,一手从早餐桌上抓了三明治放进嘴里啃着,另一手不住在仙道脸上拍拍打打。

从流川爬起来开始,仙道就一直跟着他,比光速更快的人的思维,仙道发现,只要一直想着流川他就会一直围在流川的周围。他的手和流川的手一起刷牙,一起洗脸,一起做饭。说到做饭,他有些惊讶,原来流川做的不错吃的三明治,方法和自己用的没差,可搞不懂为什么一样的方法要是自己用起来,做的三明治就会变成不能吃。现在,他和流川一起坐在床边,一只手和流川的手一起抓着三明治给流川吃,另一只手也和流川的手一起,拍打着自己的脸。

流川开始有些焦急,下手也慢慢重了起来,仙道奇怪的看着自己被拍到有些发红的脸,可他,没有任何感觉。流川把没吃完的三明治往桌上一扔,坐着的仙道心里一惊,难道他是想左右开弓?一闪念的功夫,他已经离开了流川,飘在半空,看见流川只是双手仔细的捧住他的头,仙道有些心理平复似的得意,飘在半空对流川说,“现在知道急了,刚怎么睡那么安稳。”自然,流川是听不到的。流川只是捧着仙道的脸,细细的吹着被打红的半边,又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仙道的额头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手往仙道的腰上按去。

飘着的仙道条件反射般的作势跳了一下,可并没有平时那种触痒不禁的感觉。流川下的力越来越重,可床上的仙道纹丝不动,还是那么躺着,闭着眼,看起来慵懒舒服,没象平时那样跳起来笑着躲痒。

春日之晨,还微微的有些凉意,流川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用力呵着仙道的痒,脸上薄晕,额头微汗。可飘着的仙道无能为力,因为他发现,自己回不去了,回不进那具躺着的身体里。他只能飘过去,合在流川的身上,从头到脚的合着,同他一起用力呵着自己的痒。

折腾了半小时,流川松开手,走到桌边把剩下的那半个三明治吃了,喝了牛奶,一边看着给仙道预备的早餐。仙道一个人在那里,努力的重合着自己的身体,却只是徒劳。他飘在半空,看着房间里飘着的自己和坐着的流川,又看着床上躺着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挤得慌,他飘得更高些,看见流川脸上的红晕慢慢淡了开来,额头的汗渐渐收干,回复了同平时一般的样子,看不出他心里想点儿什么。

流川打了手巾给躺着的自己洗脸,然后慢慢儿为仙道穿上衣服,打了急救电话,跟着冲进来的医生护士一起去了医院。

仙道飘在半空中看着合上的门,无趣的对自己笑笑,流川就跟着那个躺着的仙道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下空了出来,和过去一样,过去没认识流川那会儿,过去流川没住这儿的时候,这屋子就是这样空空的,还没来得及自我伤怀一下,流川突然推门进来了。他四处张望,查了厨房的煤气开关,查了水龙头,有些无措的站在屋子中央想着什么,又迅速的推门冲了出去。

仙道从半空飘下来,落在床上,流川他,居然没有感应到我呢,这样想着,有些自觉无聊的生气起来,单人间里的窗帘有些脱了钩,阳光斑驳悠闲的落到浅紫色的床单上,改天要挂上哦,仙道这么想着的时候又有些奇怪的想到了爱琴海,于是,在眨眼一下这么短的时间里,仙道已经飘在爱琴海的上空。

真是的,连瞎想的乐趣也被剥夺。不过,也好吧,既然没感应到,那我就走吧,比光速更快的人的思维,应该可以无阻挡的去到任何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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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飘回神奈川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在一天内去遍了所有平时未见得能去到的,而现在,仙道只想呆在有流川的地方,就算是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去的医院。

流川靠墙站着,垂着头,只能隐约见到抿着的唇,下巴都快贴到颈项,仙道赶进医院时就看见他这么站着,似乎站了很久,而自己的身体上则插满了点滴瓶和各式的管子,变得不太象原来的样子,样貌严肃的医生和神情紧张的护士进进出出,一件件测试器械就那样不留情面的招呼上去,看的仙道心疼。

“已经可以肯定脑死亡。”医生拭拭额头的汗,开口,神情严肃认真,仙道飘在半空,脑死亡三个字有些恍惚的落到他的知觉范围里。

“没死。”

“在某种程序上,脑死亡可以判断成已死亡。”

“我说了,没死。”不质问不愤怒,也没有焦急,陈述而已。

流川终于动了,走在床边,抬手往仙道脸上拍了拍,又放下手来,握着仙道的手,十指相缠,天色已经暗了,医院的灯大开着,映在流川的脸上,有些泛出光来的瓷白。

死了的话,按照幽灵里演的,应该有天堂之门打开,或是地域使者勾魂呀,为什么都没有?都没有,就是活着,只要回去就一切都好了,还是,天堂和地域都不愿接收呢。

原来,我只该呆在有你的空间,生也好,死也罢。无数次的偿试了,离体的灵魂始终固执的不愿回到身体里去,还是那具身体始终在固执的排斥自己的灵魂呢?仙道累了,原来,就算是灵体,也还是会累啊。他飘落到流川身边,枕着流川的肩,虽说什么都没有碰到,依然足以使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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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又醒了,春天春天,赖床是应该的,阳光又不识相的对着眼睛照,他想转头避开,却觉得身体懒懒的没法儿动。算了算了,随它吧,照就照,过会儿闹钟就该响了,流川会去关了它,然后,我们还能睡,睡足了之后,还能做些有的没的。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些得意,于是捏了捏手中的流川的手。

没想到,该是还睡着的人居然发出声音,“你,还知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