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

(二)

 


神奈川的日子闲适而自然,只是,新的粉红色幻想开始编织,这次,仙道成了一个父母双亡自食其力的孤儿,正迫切要人疼要人爱要人照顾要人关心要人温暖要人呵护,仙道从篮球社的队友那里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儿正在喝水,于是也不可避免的喷了对面说话人一身。

于是,仙道在神奈川的第一年就这样子的过去了,所谓的这样子,就是和在东京一样,一样是校内甚至校外的一众女生的首选梦中情人,一样是校中篮球队的首选主力,一样是众多老师的首选得意弟子……

只是,在神奈川,住的稍稍小了那么一点儿,单人间,别说比那间大宅,就算是那比大宅一角的佣人房都嫌小了些,不是穷,只是懒,房子要是大了,打理起来也就得更费力气;生活稍稍简单了那么一点儿,一个人,没有成群的仆佣,就谈不上有人伺候,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不是穷,只是懒,毕竟饿死事小,累死可就犯不着了;日子稍稍清闲了那么一点儿,好人缘也不是成天三五一搭的请客才能混出来的,不是穷,还是懒,有那功夫,还不如在家靠着坐着躺着歪着闲着呆着。

而且,在神奈川能找到一片海,平常普通,少有人烟,至于说海的另一边是否拥挤不堪,这个就不在仙道考虑之列了。那片海,静谧,或许有人以为那样静谧的海,可以说是美丽的,可仙道知道,那种样子的美丽,和雪天其实是一样的,毕竟那片海曾在日落时卷走了他的钓杆;曾在风起时打湿了他的衣襟;曾在月夜时淹没了他的足迹,虽然如此,那片海仍是仙道最爱的地方,或该说是,目前为止,在神奈川,最钟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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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国中三年也是蛮快的,流川枫,是少女的白马王子,也是少男的假想情敌,是篮球社的宠儿,也是训导处的弃儿,是最不喜欢惹事非的学生,也是事非最喜欢惹的学生,总之,流川枫,富丘国中历年来首选的争议人物,就要离开了。

终于,伴着亲卫队跌碎一地的玻璃芳心,伴着同届男生的自认倒霉和学弟们的暗自庆幸,伴着如同三九雪似卷过来的最后一波国中告白情信,伴着任课老师如负重释及篮球社教练如饮鸠酒的表情,流川枫的国中生涯宣告终结。

毕业前夕,同届生不论男女都在各怀鬼胎的打听他要去哪所高校,女生是死活要和他往一扇门里挤,男生是拼命想着离他远点儿,说来也有些俏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悲哀,恨的恨,爱的爱,只是那个主人公却还在不知哪儿睡着大觉,还别说是跳出事非圈的冷眼旁观,就连瞟一眼都嫌是浪费。再怎么说流传了两年零九个月的那个畸型家庭阴暗少年的故事还是有些威慑力的,还没人敢着主人公的面发难,一切都在都是在当事人不自知的情况下热闹进行。

凭着在国中篮球社里还算上佳的身手,要来兜揽流川的高中也不少,不过往往都是来的快退的也快,毕竟当着一个瞌睡虫大谈锦绣前程美好人生似乎还是比较让人下不来台的,最后就只剩了陵南高中的田冈茂一,不是说他怎么样的契而不舍,只不过他的游说往往是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到令他自己兴奋不已,当然也就无暇顾及那个从头至尾都在闭着眼打坐的嗜睡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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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田冈请去陵南高中参观,流川是无可无不可的,反正在哪儿都是打球,至于说到强弱,流川坚信,有他的地方就是强者,所以陵南并非唯一的选择。只是篮球社的练习唯独缺了那个被田冈说到天上有而人间无的人物令流川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就算是意外流川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再厉害的人物都有被人超越的时候儿,看不看的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晃了一上午也算是不小的运动量,按流川的作息表,现在又应该是上课打瞌睡的时间,所以四处找地方睡觉对他而言更重要。

可是田冈却不是这么想了,本来就是刻意想让流川见识一下未来搭档的水准,一直以来就把仙道的表现当作拉流川入伙的杀手锏,没想到仙道居然这样就驳了自己的面子,而流川那张一贯以来无表情的尊容落到田冈的眼里就是加倍的下不了台,所幸者,天下还算是有录影机这种发明,于是就把流川带进社办,取出县大赛的录影带来让他观摩。

流川是正在睡眼迷离的时候,一看见社办的沙发无需人招呼就结结实实坐了下去,本想闭起眼睛歇会儿,却在朦胧间听到了满场的欢呼,看到了一个直刺入心的灌篮。那种在跳起来的瞬间还是那么从容优雅的举止,以及灌篮入框时候儿那种看似淡然,骨子里却是睥睨一切的神情,让流川在心里暗自不爽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美丽。

田冈大概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用来拉拢流川的王牌--仙道彰,却成了流川执意不进陵南的主因。流川想要超越,超越必须先要理解,可是流川的直觉,做他的队友并不能理解他(注),不能理解就无法超越,所以,要理解就必须成为对手,因此,一场球赛看下来的结论便是,哪里都可以去,除了陵南。

这是十六岁的流川枫在录影带里见到十六岁的仙道彰,只是仙道彰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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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了,虽说在仙道来看没什么大不同,毕竟一个平时一直睡懒觉跑堂的人是没什么资格说“放假要好好儿睡一觉”之类的话,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被烤到皮儿脆肉嫩的学子们一年里最扬眉吐气的时候儿,所以也就更没那份耐性回东京的大宅去过那种拿领带上吊的上流生活。而电话里的一番争执,终于让仙道爸爸明白,他那个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算是成了丢出去喂神奈川这只狗的肉包子,纵然还谈不上是有去无归,可是高中这三年里要想见他,怕是得自己跑去神奈川了。

放假的日子过的和仙道想象中一样的颓废而舒适,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什么时候儿觉得这单人房里再没自己的立足之地了,就什么时候儿请人打理,想打球了,穿上宽大的T恤磨旧的牛仔裤带着球出门儿,想发呆了,还是这身打扮,带着鱼杆出门儿。这天他选择的消遣是发呆,只是这天,将是不一样的。

去海边的方式,以散步最佳,于是仙道杠着鱼杆很闲的在街上晃来晃去,顺便享受一下路边小花小草的生趣和匆匆路人对自己投来的嫉妒眼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公园一角的小球场里有人跳跃灌篮而被震呆,不是因为技巧,虽然他的技巧的确纯熟,只是用那样犀利而直接的肢体语言来诉说对篮球的喜爱,令仙道第一次有找到真实美丽的心情。

虽然很想上去和那真实而美丽的一幕较量一番,可是仙道还是很适时的调整好呼吸,继续闲晃上路,这次到不是为了懒,而是因为在过多的探究之下,美丽终会失色,这样的经验仙道曾有过数次,毕竟在现在这副随意而自在的皮相下,仍是遗传自仙道爸爸的挑剔占了主导,所以看到了还是就这样记住比较明智。

那是十七岁的仙道彰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流川枫,只是流川枫并不知道。

 

注:见VCD中陵南某队员甲(某甲:你说什么?!我叫池上,三年级的池上!)所说的,“要想了解仙道,只有跟他真正的比赛一场才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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