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

朦胧之间，总会出现一个背影，几乎天天都会，以至于我对他已耳熟于心。可是，那背影从不曾回过头来。我开始莫名的焦急，想寻觅答案。我知道严谨的佛不会把天机泄漏给我，便跑去问上帝，可得到的仍是一个悬乎的回答：“你已认识了他，就没必要让他再重复认识你一次。”我似懂非懂，然后，还是我，每日痛苦的望着那个背影…… 那是一个高挑的背影，乌黑的头发，洁白的皮肤。运动起来有着一种扣人心弦的鲜活。是的，扣人心弦。

***********************************

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钓鱼。透过清澈的毫无杂质的海水，看着那条小鱼，从疑惑，到好奇，从好奇，到尝试。尝试一口吞掉那喷喷香的鱼饵。然后，上了钩。当那小鱼被我握在手中欢蹦乱跳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就像农夫捧着丰收的小麦，猎人扛着猎得的野物。但是鱼儿不是常常有的。所以，更多的时候，我是在远眺着眼前这辽阔无边的大海，看着它由眼前的浅蓝，变成天蓝，变成冰蓝，变成深蓝，变成与天相接的广阔博大。经常因此失了神，被鱼儿咬了饵去。没有懊恼，因为，让我失神的，是这容纳百川的大海。有时我在想，我将来的妻子，一定要有一颗像海的的心。因为，我实在是有点没心肝。可是我活十八年，还没有发现。虽然有些女孩的眼波会漾水，可是都不深。没有那种摄人心魂的深。所以，十八年了，还没有女朋友。今天又去钓了鱼。钓到不少。可是我对他们都不感兴趣。因为他们被我钓上了。没心没肺，对吧？可是没有办法，天生的。我信奉凡事适可而止。本来嘛，一大堆本质一样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涌来，摊着谁谁受得了？多是祸，无论什么，皆如此。所以，我只要一份就好。一对慈祥和蔼的双亲，一个相知相许的爱人，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一个温馨幸福的家。此生足以。可是，现在的我，却有了两份渴望。渴望在球场上用汗水换得的胜利。渴望触着那背影。可是，他是谁？

***********************************

傍晚的时候，我乘公车回家。车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两个小孩在追逐嬉戏。我倚着车窗往外看，一路上都能感觉到一种倦鸟归巢似的满足与安宁。这是一天劳累以后，妻子能见到丈夫，孩子能见到父亲的温馨时刻。一如既往的，我倚着车窗，享受着这份感觉。忽然，我在远处的球场看到一个身影。我的脑子在我之前做出了反应，当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球场上。看着那个少年，我仿佛看到一团火焰在跃动。是他了。我知道，电光火石间，我认出了他。虽然我不认识他。只是因为感觉。我千年等待的是—— 他。已经不用再描述了。对于他，我已经耳熟于心。背影的主人啊…… 一个篮球滚到我的脚下。不假思索的，便开始了一对一。结果我赢了。我擦掉了汗水后，笑问他：“请问，你是……？” “湘北。流川枫。”之后看着我。我看见他的汗珠一滴滴的坠落。仿佛有生命力。 “陵南。仙道彰。” “仙道……” 他轻喃着。很慢，很细。仿佛要把这两个字刻在脑中。我的心也随之飞扬。忽然，他认真的看着我，同样很慢很细的说： “我，要打败你。”声音铿锵有力。可见他一定已经把它刻进脑中了。 “我等着。” 然后他转身离去。这就是我们的相遇。

***********************************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来找我一对一。我自然是不会拒绝。能享受他因要打败我而燃起的斗志，与自己因不能被他打败而燃起的斗志，实在是非常惬意的一件事。在这年中，我们陵南为了全国大赛的出线权，跟他们湘北轰轰烈烈的打了一场。我们输了。我们只是输了一场。可是输了就是输了。其中自然有着失意与懊恼。可是没有责备，没有推卸。他们赢了比赛，我们赢了自己。但是，有的事情，是不能挽回的。我马上就是三年级了，这种心情我了解。流川当时是怎样想的，我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比赛后他仍旧来找我一对一。有好一段日子，打完球了他也不走，就陪我坐在球场上。默默的。直到深夜。没有任何语言，但我感觉到的确实是像海一般包容与宁静。也许这就是流川的安慰。不善言辞的他，有着自己的安慰方式。那段日子里的夜空真的很漂亮，无云，纯净，繁星点点。而且流川在我身边。

***********************************

在某天，凌晨，流川来找我。 “去看海吧。” “好。”对于他的要求，我总学不会拒绝。于是，我们到了海边。天还没有亮。我俩并肩坐着。海风迎面扑来。沁人心脾的清新能把人的灵魂带走。海，还是那个海。侧过头去，我看见了微曦中的流川。头发随风舞动着。剑眉星目。优美的轮廓。就像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塑一样。我失神了。在我失神的当儿，流川说： “我要去美国。” “啊？” “我要去美国。”他重复。美国？好远那。那我岂不要…… “为什么要去？给我个理由先。” “需要吗？” “不需要吗？” “……”他站了起来，举起一只手，直直的，直直的，指着海平线： “那边，是美国。” 他话说完的那一刻，太阳从海平线上升了起来。第一缕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使我看清了此时的他。因梦想而发出光辉的他。即使是太阳神阿波罗也比不上的他。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剪影。他回过头来，看着我。我对上了他的眼睛。不复冰冷的眼睛深邃似海。里面满是能实现未来的信心与肯定。还有着因斗志而燃起的星火。一闪一闪的。足以燎原。我笑了：“去吧，一起去。” 早说过，我学不会拒绝他。 …… 我从来没有追求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追求过我。我们是并着肩的。我们同样的骄傲。可是，有谁能证明，我们不是在相爱？

***********************************

回想起来，突然发现，在宽敞的球场上，在篮球的拍声中。我们这些年轻人，是多么的有趣。我们并着肩，挺着胸，撒下一路斗志昂扬，一地无悔青春。脸庞上闪着笑容，奔放的激情和矫健的步伐荡漾在纯真热烈的年月。像鱼一样自由，像鸟一样活泼。几回花开花落，几回梦醉梦醒，始终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将是这一段恣意纵情的荏苒时光。无论在什么时代，年轻人的心都是最执著干净，向着人性最深处的。而我们，年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