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记得爱

 

——嗯,我想想。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先生,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那是春光明媚的早上,天气晴朗,万象更新。
一家医院里。

当然这是一个病人。虽然他看起来神清气爽,但是他的确在昨晚的车祸中受伤昏迷。
他没有什么外伤,顶多也只是擦擦撞撞的皮肉伤。或者他是幸运儿。
他很俊朗。英俊,并且明朗。
他说:我在医院。你是……
瞄了一下证件,他说:××医生。
说话时带着好玩似的微笑,环顾着四周。然后,他说:医生,请问一下,我身上带着证件吗?
带着。我们已经跟警察局联络,他们正在寻找你的亲人。
太好了。因为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或者你可以告诉我?我希望不会太添麻烦你们。
那个青年彬彬有礼的微笑着。对他来说。失去记忆,是可以镇定地,面不改色地,冷静地处理的突发事件。
无论什么事,镇定!这是他的人生佳句。
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得这一点。
就像本能。
他的主治医生说:仙道彰先生,你确实对你自己一点记忆,一点模糊的印象都没有吗?
是的。


你是……,仙道先生的同居人?
……
旁边的警察插口:是。他是。仙道先生的父母目前出国中,我们无法联络。所以只联系到……
其实医生没有听见,他有点吃惊,他惊诧于那种清冷。
回过神,他对眼前的男子解释仙道遇到的情况。然而,那是清与冷的神情。
他的一切都好吗?
他打断医生的话。
医生想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他好吗?!
他有点愤怒,为着眼前人的冷漠。然而不知怎么的他又清楚地了解到这个人问的只是仙道的身体有没有受伤,外伤,影响今后生活的伤之类。他觉得自己微弱的怒火像被重重冰雪掩盖。他只好说:除了失去记忆,他的身体一切正常。经过检查,他脑里没有淤血,我们很难解释为什么他会突然失去记忆,因为大脑是最精密的器官……
抱歉,我先去看看他可以吗?
不能不可以。
他已经推门出去。
医生只好觉得自己悲哀。他追在男子后面,说:我希望你的出现可以给他一点刺激,很多人都是突然恢复记忆的。但是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他很可能不记得你,只当你是陌生人,你要镇定,并且一定要冷静,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病人……
他自嘲地想:我真是白痴,说这些话做什么?这个人,会有见鬼的情绪才怪!习惯真可怕。
果然那个男子低低的说了一句白痴。

白痴。相识之前,谁跟谁,都是陌生人。

门打开了。

仙道彰站在窗前。
即使住在医院里,然而被阳光与风剪裁出的春光一样地明媚,他觉得心情不是不愉快的。
他想:我有证件,可以证实自己身份,也许会找到亲人。当然,也有可能我是孤儿,茕茕独立,形影相吊。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技能,在哪里工作,是什么职业,但是,好像,我没有忘记求生的本领吧,我可以慢慢摸索。反正总是可以活下去的,不用着急。实在不行……
他看看自己。高大英俊气质佳。或者我可以去应征公关先生,从此踏入一个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
他觉得自己想到一个很好笑的念头,忍不住笑出声,爽朗,轻快,飞出去。
啊啊,算了,我看我还是到哪个建筑工地上先找份小工吧,如果走投无路的话。
这时门打开了。他回过头。

他说:我们回家吧?
略略有些犹疑的口气。
然后肯定地再说一次:我们回家吧。啊啊,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警察,只是来做笔录之类,我会伤心。
白痴。挑挑眉,他这样说。
然而旁边的医生喜出望外,一迭声地问:仙道先生,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你记得他是谁?太好了,我马上安排……
对不起,其实我没有恢复记忆。只是……
带着和煦的笑容,仙道回答他,眼睛盯着另一个人。
那是锐利如看见猎物的鹰的眼睛,然而同时温柔如窗外天气。
只有那个人可以承受得起。
我以前一定认识他,他的眼睛这样说。他关心我。我以前一定爱上他,因为现在,我爱他。
没有记忆有什么关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我认得出他。我不需要记忆,我认得出你。
我可曾告诉你,初次见面时,我看见永恒?
他低低的问。
他摇摇头:
的确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永远不变的,不管有没有记忆——例如阁下脸上皮肤厚度。叹口气,他低低的说。
你这个白痴。


我叫仙道彰,目前失忆中,你是……
我是流川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