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en

 

镇上的孩子,长大了后,还隐隐约约的记得小镇被命名的时候,祖父们围坐在教堂前的广场,宣布镇名时,旗帜飘扬的那番景象。 一个新命名,却没有人记得究竟存在了多久的古老小镇。 小镇上的广场中央,有一间教堂。 教堂里有一个老神父,老神父养了一只老土狗。 教堂的对面有间咖啡店,店里卖面包,卖牛奶,偶尔也卖卖巧克力。 咖啡店的隔壁是个杂货店,谁也弄不清楚杂货店里到底卖着哪些东西,不过凡是家里没有的,杂货店里基本上都有。 杂货店里没有的,家里大概就不会需要。 从杂货店的有点裂痕的窗户,远远的看出去,秋末的蓝天里面,会有起伏的丘陵,以及尽头,那茂密的森林。

下了一场令人得半夜爬起来生火的冷雨。 

早晨,扫街的发现老神父的老土狗死了。 通知老神父的时候,才发现老神父也过了。 就连镇上唯一会讲拉丁文的书店老板,都分辨不出谁先谁后。 
老神父与老狗在镇外埋了,追悼会上,镇里的人一个也没漏。 六十年,老神父看着很多人从出生到当上祖父。 有些人,不识字的,不知道星期日的早上若看不到老神父,星期日还算不算数。 书店的老板翻着圣经,这次轮到他给上祝福。镇上的人们流着泪,洒着灰,看着远远的天边。  
而老神父,终究是走了。

被告知要被分发那个小镇的时候,流川正在把豆荚的种子放往棉布袋里。 明春要用的,得收好过冬。 报信的留给自己一张粗略的地图,一件挡风外袍,一本全新的圣经,一句「主教说,最好的派到最远」, 算是二十年修道院生活的总结。 一个人到新的地方去当神父,晚上,得早点休息。 
当晚又下了场该爬起来生火的冷雨,流川却睡的早了。 

火烫的喉咙,让手中的行李亦发沉重。 森林中怎么会有这么多横着倒着的树干?
后天早上要到的,该赶路吗?  还是今晚在森林中过?  
流川顿了顿,风雨就这么来了。 那,还是,赶路吧!
靠着闪电分辨方向,在第四次跌倒后,控制不了的视野,越变越狭窄。
一记雷劈下,流川瞬间双脚一空。

闻到了松香的味道,松香暖暖的,还有鸟叫。 睁开眼,木制的天花板上,听的到鸟在上头跳。 转头,一个人穿著睡衣,背对自己,在屋里有太阳的地方晾着衣服,铁丝在太阳下像一条闪亮的银线。  流川坐起身来,才发现头痛欲裂。 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背影,那人转过身。 
转过身,看着流川,笑了一笑。 
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都楞了一下,他接着走出房间。 
打算下床,才发现有拖鞋放在床边。 脸盆里的水还冒着烟,流川整个脸浸了下去。 温热的水接触着脸颊,温热的阳光包围着自己,为着这单纯的温暖,流川有种宁静而幸福的感觉。 抬起头,习惯性的把脸上的水甩一甩,再伸手拿袖子擦干,却传来小小的笑声。 放下袖子,窗上淡淡的映着站在身后的他,他手中拿了杯东西。 
想在窗上看清楚他的表情,才发现窗外隔条街,正对着那家咖啡店。
那杯子递到了手里。 热巧克力。 
端着,饿着,喝了一口。 烫。
「小心烫」
又笑着,他在床上坐了下来。 
塞了个枕头在床头,双手伸到头后面,舒舒服服地在床上伸展着。
吸了吸冷空气,流川靠到窗边。 面对着床,嘴唇边上印着一圈巧克力。

「叩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 

床上的人坐了起来,「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黑黑壮壮,一只手上端了两盘早餐,另一手提着水果篮。 

「仙道神父早!」 她说。 语气中,有种没受过教育的自然与热情。
仙道回了什么话,流川记不得了。 只知道那妇人来了又去,自己的眼光始终停留在屋里另一端的另一套神父衣服上。 看样式,还比自己高一阶。 
为什么?  明明看起来一样年纪。。。主教不是说自己是最好的吗?

他把两份早餐放在屋里的一张桌子上,拉来两张椅子,自己祝谢,自己开始吃了。
吃着吃着,流川始终不过去,宁可一脸肃穆站在窗边,握着那杯早该冷了的热巧可力。 嘴唇上,还是有圈干了的巧克力印。
感受到清晨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仙道看着盘中的炒蛋笑了。
「不过是个误会,樊帝冈那边反正人多,不差我一个。」
喝,还是樊帝冈来的?!  难怪有令人讨厌的笑。
流川没注意到,他的双眼,一刻也没离开过那令他讨厌的笑。

「你不要的话,我可不可以?」 靠着椅背,看着流川的那一盘,眼神中充满了戏谑与侵略性。

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坐了下来,闷着头开始吃。

噢,连祝谢都忘了。。。。 

仙道看着,看着。 

然后他起身,然后他走到另一张桌子,桌上有写了一半的信,信上解释着为什么两个神父会被同时派到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信上要求着被派到别处。
仙道看着那封信,流川在身后大口喝着牛奶,吃的十分投入。

于是拿起外衣的时候,顺手把信扔进了壁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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