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红尘
第五章
牧听得仙道有事要和他谈不免有些意外，但对这两人神秘人物的好奇之心愈甚。神马上把清田拉出去，流川竟也出去了。
仙道对牧道：“牧少侠请坐。”掀开纱账，走下床来。牧终于得见仙道的真面目，略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神秘的病人竟有如此出众的样貌。只是俊朗的脸上罩着一层黑气，像是中了什么毒。重伤在身还能有仅用一指就弹开清田的功力，为何此人在江湖上从未听闻？
仙道静静地坐在牧对面任他打量，一会儿后缓缓道：“开门见山地说，在下是有事相求……望牧少侠行个方便，带我二人上陵山。”牧惊讶万分，仙道不等他开口，紧接着道：“牧少侠想必看得出在下身中剧毒，唯有上陵山取得解药方可活命。但我二人不在受邀之列，必会被拒之门外。只有请少侠帮忙了。”
牧听得出他的意思是想装成海南弟子，混上山去。可这实在太奇怪了，“虽说江湖上都传言陵南精通药理，但章公子又怎能确定他们必可解公子之毒？若果真如此，大可直接言明求药，救人一命乃是善举，况且自己的寿辰必然心情大好，田岗多半会赐药的。何必要遮遮掩掩，让人觉得有些……有些不轨之意？”
仙道沉默下来，微蹙着眉思虑良久，最后叹了口气道：“少侠胸襟坦荡，行事磊落，此举确是强人所难。可是……实不相瞒，我们若言明身份怕是连田岗的面都见不到。在下保证决计不会牵连海南，只要让我们见着田岗便成，此后的事就与少侠全无关系了。”
“这么说，公子与陵南本有怨仇，明日是要去硬抢了？陵南邀我等前往，我们却带个麻烦去，也未免太过失礼。两位虽武功卓绝，但势单力孤也是危险重重。我看还是另觅他途吧。”仙道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似轻蔑之意，又隐隐夹杂着痛苦，“牧少侠若肯帮这个忙，在下感激不尽，必图相报。至于能否取得解药，就看天意吧。少侠不愿意自也不勉强，只是莫要将此事告知他人。”
这时流川推门而入，手里拿着饭菜。仙道看向牧：“一起用吧？”牧摇头：“我吃过了。”流川紧挨着仙道坐下默默地和他一起用饭。
牧被晾在一边，趁机会又把整件事细细地想了一遍。他虽年轻，但身为大师兄很早就在江湖上游历，阅历颇丰。虽然性格豪爽，但粗中有细，遇事自要再三细量。眼下这二人来历不明，牧肯定他们所说的绝不是真姓，且与自己又无深交，带上他们去和高深莫测的陵南发生冲突是否值得？可难道就眼看着他毒发而死吗？他们如此行事也是无奈之举，自己应该帮这个忙吗？要不要去和神商量一下再说。
牧侧目看到两人互相夹菜给对方，显得甚是亲密。生死之交就是如此吧，照顾地无微不至又甘冒奇险一起去取解药，要是不能成功那个姓风的高手就要和这病人死在一块了，有点像殉情的情侣。啧，想到哪去了，牧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可笑。
用过饭后，流川又开始摆弄那些药瓶，仙道却不再提及上山的事，径自与牧攀谈起来。仙道的博学广识又让牧吃了一惊。牧看得出仙道比自己年长，可自己多年的阅历与他相比似乎还是差得太远。单就武功来讲，仙道的一些精言妙论估计连师父也未必说得出。况且有许多自己未曾涉猎的方面仙道也显得甚是精通。一番畅谈下来，牧原本的好奇心全变成了深深的钦佩之意。
仙道谈的太久，有些倦了，“恕在下有病在身，不能相陪了。牧少侠也早些歇息吧。”流川一直在旁一言不发，见他们谈完了，就把弄好的药端给仙道吃。药似乎很苦，仙道紧紧皱着眉。
牧其实真的还想和仙道多谈一会。这二人气质独特，且都身负绝艺，牧肯定仙道的武功不会在流川之下。两人看上去性格迥异，但牧发现仙道在谈笑间隐隐显现的淡漠又和流川很是相似。这样出色的人应是纵横四海，笑傲江湖，快意一生。为什么会默默地在这里承受病痛折磨？还要求自己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帮忙，在毫无把握之下深入虎穴只为了渺茫的一线生机？
牧心中顿时涌现出这许多感慨，越想越替这两人不值。一时心怀激荡之下侠义之心又起，站起身来冲口而出：“我帮你们。”仙道和流川同时看向他。牧深吸了口气，坚定地表示：“我带你们上山。”仙道注视了他一会儿，道：“如此多谢了。牧少侠的恩情，在下日后必会相报。”
牧做了决定，心里骤然轻松了许多，想马上回去告知神与清田。流川忽然道：“你放心，我不会让陵南找你麻烦的。”冷峻的语气充满强硬。牧不明其意，望向他锐利明亮的双眸感到一股杀气闪现，不由得一惊，还是低首出去了。
仙道怔怔地看着流川，眼里盈满黯然与忧伤。流川心中一痛，闷声道：“你放不下么？”仙道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总算师徒一场，我不能……”“哼，他在你身上下毒的时候可没念什么师徒之情。十年来你受了多少苦？我决饶不了他！”流川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想教你什么就得学什么，叫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明明骗了你还假惺惺地说是为你好……”流川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很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又思及往事，不停地颤抖。
仙道心疼地一把搂住他，温柔地吮着他的唇，又一边轻抚他的背让他平静下来，直到流川终于在他怀中睡去。枫，我常常在想，我们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可为什么现在连安稳的生活都不能共渡？是什么把至真至纯的你逼至这个境地？如果我没有出现，一切都没有发生，对你来说是不是更好一些？我们总是坚信人定胜天，可对抗命运的结果让我们身心俱疲。但不管怎样只要你还在我怀中就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