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仙道月致礼


下午三点,七月的阳光从过于明亮的天空熔岩般浇下来。
燥热。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提着袋简单的行李和一个小背包,一面叹息我不是那种古侠客,一面看了看楼前的标牌,对,就是这里。
我推开大厅的玻璃门走进去,空调的清凉迎面而来。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嗯,一切都简洁明快,没有丝毫不必要的装饰,和另外那幢楼的奢华俗丽有天壤之别。虽说老板没多大可能亲自设计工作环境,但上行下效,各自的风格由此可见一斑。
问过接待员,说明来意。接待小姐转经理秘书,秘书再传达本人,真是个拖沓的程序。得到回音,接待小姐用相当诧异的眼光看着我,说,仙道先生立刻就下来,我可以先到厅侧的接待茶座等一会儿。呵。真没想到。手里的这封信有如此威力,让那个以冷静著称的业界先锋这么热情。

按着小姐的指示我到茶座内,还没坐好,眼前一亮,出现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形。随随便便地笑着,也不客套就坐在我面前,直接说:“我是仙道彰,您是送信给我的吧?”
他的笑让我的心霎时漏跳了两拍,简直忘了是做什么来的,听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是的。”
我从包里取出信,递给他。
他几乎是把信夺过去的。
看到信封上寄信人的姓名地址,他的眼睛熠熠发光,仿佛全世界就剩下那封信。或许很多女人有不惜一切代价变成他手中的信的希望。
他拿着信,想立刻撕开信封,却忽然强行忍住,自言自语:“裁纸刀。”
“我有。”
我把刀递给他,他急切又小心翼翼地用它裁开封皮,取出信开始读,拿信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因为专注而亮闪闪的眼睛,嘴角上扬的微笑,真迷人,根本就忘了面前还坐着一个我。
信封相当陈旧,看样子已经在时间中走了很久。信的内容,我知道,甚至可以复述出来:
“仙道:
你好。
我想回日本了。
来美国的这些日子,使我明白并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我最重要的,不再是篮球,而是你。
或许你会觉得惊讶甚至反感,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来。我不想欺骗你或是我自己,在友谊的外衣下安全平淡地交往下去,我是爱你的。
我定下来八月回去。
很快就能看见你了。
流川枫”

信很短,仙道却看了很长时间。
接着,他珍惜万分地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再珍而重之地把信插入钱包,然后取出行动电话,按了个钮:“我是仙道彰,现在要乘最近一班机去美国s城。八月回来。对,私人事件。请帮我把出差备用行李箱送下来。其他一切事务都延后处理。”
他关机。
“呀!我也是呢!我买了这一班去s城的飞机票,我们同路哦。可以一起去吗?”我看着他。
“哦?”仙道这时才记起我还在,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对我笑着说:“那么很巧啊,一起走吧。”

十分钟后,我们已经一起坐在开往机场的出租车上。
“不好意思,到现在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
“叫我Jack好了。我是松婶婶的远房亲戚,去松婶婶那时,这封信刚好到,松婶婶说我要来这转搭去s城的飞机,就顺便捎给你,反正你原来交待是用特快专递送给你,我比特快专递要快哦。”
“哦,那真是谢谢你了。松婶婶在我家神奈川的旧居干了好多年了,我回去时每次都交待她一有信就立刻转给我。我真的是一直在等这封信,早一分一秒收到都好。”
“是情书吧?听上去真象热恋中的情人。”
“哈哈,现在只能算一个朋友……”他倒向椅背,头向后靠去:“不,是情人。已经可以算是情人了,虽然他也是个男人。”
“你这么急着去s城,就是为了他吧?”看得出来,他此刻思潮起伏,急需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而我恰好就是天生的善于倾听者。我试探性地问:“对不起,我是不是问得过于冒昧了?”
“哪里,我也正迫不及待地想找人说呢。是,我是去找他。”
“哦?”我用期待的眼神鼓励他继续。
“他终于来信了。十年了。我等这封信等了十年。我本来几乎以为我总有一天会忘记这个人。”他说的时候,闭上双眼,嘴角含笑:“然而真的可能忘记吗?不,不可能。”
他仍然闭着眼睛:“虽然他说他下月回来,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想他。”
“所以你想马上见到他,一分一秒都不延误。”
“是。”
那个被这样爱着的人真幸福。
“我和他是在高中的篮球场上认识的。他很漂亮,一开始我只是为他的外表震惊,那种美丽……典型的‘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天知道有多少女孩被他迷死。”
“你也不差啊。被你迷死的女孩决不会比他少。”
“呵呵。”他没有否认。真是个自信的男人。“不过,他在球场上可和冰霜没有半点关系。他简直让赛场燃烧。”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的眼睛只注视着我……让我燃烧。”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打败我,甚至,比他去美国的愿望还来得迫切些。呵呵,那时我比他高一年级,我是我们队上的王牌,他也是,可是他嫩得多。他不停地来找我,整天就是一对一,后来,只要远远地看到他朝我走来,我就知道他开口说的第一句一定是‘一对一’。直到那天他说的话居然不是这个,他说,他要去美国了。我不知道他对我那么重要,没有说,留下来,还傻乎乎地祝福他,叫他一到美国就要给我写信,他答应了……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等,一直等了十年……一直到现在……他一向没有什么朋友,直到他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当然,现在我知道了。”
他的脸光彩夺目,却不再说话,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去。

到达机场,他去买票,商务舱,而我,经济舱。所以我们在飞机上没有一起。
令人疲倦的长途飞行后,终于抵达s城,我迅速办好了一切手续。在出口处,我紧张地张望,终于看到了仙道。丛丛的人群里,他出众如斯。
“仙道先生,仙道先生!”我冲过去,在他明白过来以前,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一串接一串:“我的行李刚才一忙,不知怎么就全丢了……幸好看见你……”
“我现在急着去找人。”他有些为难:“不如我给你钱,你去机场服务处想想办法?”
“不,我不会……不要这样抛下我不管……”我哭得更伤心了:“我要和你一起……”四下的人群开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们。
他无奈地看着我:“那你和我一起走吧,等我找到人我们再想办法。”
他不想太多浪费时间,而我是赖定了他。这个男人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缠。

顺利地找到了信封上的地址,一处小小的庭园。
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东方女郎,年纪不太轻,黑发黑眸,很有一种冷艳的美。
仙道问:“请问流川枫在吗?”他的声音很迫切,语调微微发抖。
那女子用惊愕失措的眼神看着仙道用日语说:“枫?你们是他的朋友?”
“是,他在吗?”仙道绞着双手,有掩饰不住的紧张:“他给我写信。是这里的地址,所以我来了。”
“信?”
“是。”他把信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女郎。
女郎反反覆覆地看了又看,缓缓道:“这是十年以前的信。”
“怎么会?我才收到!”仙道非常无礼地把信从女郎手中强行抢回,然后他看到了邮戳上的日期;“十年前?!真的是十年前……怎么可能呢?我才收到……”
“一定是出了什么错。信没有按时送到。枫,他,他不在了。”
仙道一瞬间仍是懵懵懂懂地无法反应:“那么,他现在住在哪里?”
“……”那女子欲言又止:“你们随我来。”
跟着她走入大厅,墙壁上一个相框,黑框用白纱围着,英俊的少年寂寞地被错置在那黑框中,相框内外,泾渭分明地被隔绝成两个世界。生死之隔就在那玻璃的反光中,少年清澈的目光超越时空地看着我们,凛利无声地,似乎犹在向谁挑战,然生与死……任何人都无法战胜。镜框前,一丛黄色的菊花明显而触目惊心地怒放。

仙道的脸霎时变得死白死白,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我悄悄握住他的手,他没有反应。他的手冰冷冷的,手心汗津津一片。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只见他眼光发直,看着那幅画像,发出一个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机械的声音:“流川枫在哪里?”
“他死了。”女郎用和镜中人一样清澈的眼神注视着迷迷瞪瞪的仙道,清晰坚定地说。一瞬间大厅上激起寂寞的精灵,在尘埃中欢舞。
“他死了吗?”
“他死了十年了。我是流川的姐姐,我们相依为命。他到这里的第三天,说要去寄一封信,回来时,被车撞了。他总是迷迷糊糊地走路……原来那封信是寄给你的……居然现在才收到。”那女子的声音有一种淡漠的感伤,听起来犹如远方传来的悠远凄清。
“他死了。刚开始时我没有挂他的遗像,我就会想他没有死,只是出去了一会儿,随时随刻都会回来,可是一切都是子虚乌有,梦醒的时候我还是一样孤独无依……我告诉自己决不能借由幻想自欺。所以我就把他的遗像挂出来,供着他,时时刻刻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虽然枫的死令我沉郁,也觉得寂寞,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我不能沉迷于想象……”她平平淡淡地说着,似乎解释着什么。
仙道只是怔怔地看着画像发呆。

匆匆告别流川的姐姐,拉着仙道离开,我带着他住进了一个自助旅馆。
这种旅馆最大的好处是隐蔽。
名副其实地绝对自助,一切自己完成,没有接待,没有登记,没有设在暗处的录像机,甚至不必担心和其他住客遇上。
仙道任凭我摆布。
我把他安置好,推到桌前坐着。
他开始喃喃自语,我倒在他身后的床上,听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那么他是已经死了吗?死了十年了。这十年里,我常常想着一个死了的人,在这样的想念里,我已经不知道我是否在想着他,还是想着一个我心目中的他……十年来,他只是一个名字,我通过想他,把他融入我的血液,刻进我的骨头,铭记在我的心版……所谓刻骨铭心……原来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他刚刚去美国时,有一段时间我常常梦见他,和他一起打球,一起钓鱼,一起爬山,指给他看我小时候常常去玩的那个海边的岩洞,甚至在海边和他一起点燃篝火为他做饭,然后一起看星星,或者,什么也不做地和他一起在沙滩上坐着,天长地久地,人好象会飘浮起来,脑袋里什么也没有,象他说的,象个白痴一样空空荡荡,只剩下海面拂来的风……
……每次半夜醒来的时候都想偷了父母的钱买飞机票去美国找他……早上就觉得真是愚不可及的想法。他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和他做过打球以外的事情,他离开了,我才想到我可以,或者说应该早就和他一起做这些……我再也没有遇上另外一个人可以让我这样。”

“后来,虽然我没有办法得到他的消息,也一直都不能忘记他。
他成了我精神的动力。每次我遇到困难想放弃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他:除了他,我不能让谁打败。因为在他心目中我是战无不胜的,所以我就一定要赢,拼了命也要赢,简直和他一样好胜了。不再是无所谓的仙道彰。而是流川枫一样的仙道彰。可是,还是和他不一样。他是为了胜利而胜利,而我,是为了赢给他看,强给他看。
我以为我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只有强劲的对手才是他看重的,只有他无法胜过的人才能在他心目中占据重要席位……我就要是这个人。所以我就一直一直努力,一直一直奋斗……有时觉得再也不行了,我就想他,想他永远坚定锋锐的眼神,永不放弃的决心,干干净净的眼光穿透我,嘲笑我,所以我不能放弃……
再后来过起了庸庸碌碌的日子,所谓的事业,追求,外人看着风光体面,私底下家族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情世故……很苦很脏很污秽,日子不过如此,于是我都学会了做那些肮脏的事情……常常觉得那是黑暗,寂寞,没有光的日子,可是每一次我觉得无法忍受时,我就会看见他清清亮亮的眼光给我安慰……我想我有一天要再见到他,所以我觉得生犹可恋……”

“他少年时不变的眼神一直看着我,一直一直不变地看着我……可是他已经死了十年了。十年了,我却还在幻想和他的未来……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消失了,永远永远地消失了……你能想象得到吗?一个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死了……原来早就是个死人……一直到他告诉我他爱我,我才意识到这十年我的等待也是因为爱他,当我期待和他一起的未来,才知道那封信是十年以前应该到达的,而他已经死了十年了,永远永远不会出现在任何地方……他的眼睛不会再张开,我不能再想象他注视着我,用他燃烧的冰一样的眼神激励我,说要打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曾经梦想的他的微笑,淡如微风的笑容……他不屈的眼神,火热的气息,他充满活力的身体,他的力量……原来早已经灰飞烟灭……而他坚强的意志,一定要打败我的决心,在哪里呢……我可以再遇到许多人,许多事,只是没有他,没法子再和他一起……只有他是永不重回的。”

“情深如初恋,惆怅复怅然。人生如浮云,往日不重现。”我不由自主地叹息。
他没有回答。
喃喃自语的男人,失神的眼眸……

其实或许仙道从来就没有爱过流川,他爱的,是流川的象征。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川成为一个太过真实的幻影,在他的生命里徘徊不去,成为他生命中一切美好明亮的代表,渐渐根深蒂固地与他合为一体。现在,失去这个精神上的支柱,他只能如同离根的枯木飘浮在生命的暗流之上,等待岁月中的一切未知将他腐朽。
从得到流川的死讯那一瞬间开始,他的生命已经被残忍地割裂,那个美好的幻梦与旧时清明的心境一同远去,他的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过了多久。
天亮了又暗了,我饿了吃三明治,渴了喝可乐。自动售货机相当好用。我还买了瓶酒。
他还是不吃不喝不动。
我终于看不下去了。
“别这样,憋着对身体不好。”
他木然地看着我。
我给他一叠纸,一只笔:“来,把你的痛苦都写出来,你就会好了。我的心理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我的也是。”
“那你就听话地写吧。”
他果真开始写了。
我在他身后的床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他还在写。
我问:“怎么样,还没写完?”
他终于停笔:“写完了。”
“好些了吗?”
“好些。写的时候,所有的往事在我心里面流,就好象放一场古旧黑白默片一样……”
我打断他,为他调了杯酒:“来,喝了这杯酒,一醉解千愁。睡吧。睡了就好了。”
仙道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对,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他笑了,眼睛依旧迷人,只是失去了那一抹跳动的光彩,笑容依旧温柔,只是呈现失落的茫然。
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失去了一个梦而已。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已。然而人生的过程不就是一个开始梦想和失去梦想的过程。年少轻狂,一个个梦想不断地产生,而所谓成长,就是这些梦想不断地破碎,失落,乃至玷污。

很快,他就趴在桌前睡沉了。
当然,那是我特别配制的,效果极好,见效快,作用强,特别是在很快分解不留痕迹这一点上。
我看了他写的东西,纸上充满着哀伤、绝望,和灵魂深处的痛苦,对生命的孤独怀着深切的恐惧。
从得到流川的死讯那一瞬间开始,他的生命已经被残忍地割裂,那个美好的梦境与旧时清明的理想远去,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流川曾是他生命中一切美好明亮的代表,现在,他如同离根的枯木飘浮在生命的暗流之上,等待岁月中的一切未知将他腐朽。
我看着他,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寂寞。
仙道,你死吧。
你心中怀着死的思想,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在你的腕上轻轻一割……
生得,死得,就是这一刻寂寞不得。所以,我的刀很锋利,就如你喜欢的,流川的眼神。
一点点痛,一点点冰凉,终是比温柔蚀骨的寂寞要好。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很喜欢你。
为你好,所以打碎你的幻梦;喜欢你,所以不让你在在明白失去了什么的痛苦中活着。那才叫残忍,杀了你是一种仁慈。
你也一定同意吧。
不然,为什么此刻你的神态如此安祥,而当鲜血从动脉中狂喷而出,你的嘴角泛起欣快的微笑。
给你我最后的祝福,希望你在此刻的梦里,看到流川以他十七岁的容颜向你走来。

肯定仙道已经死了,熟练地替他摆好姿势,把刀的位置安放合理,再将“遗书”放好,本着绝对的谨慎,抹去我留下的一切痕迹,和来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助旅馆。
还是没有遇到任何人。
这种自助旅馆似乎是专为杀人设计的。
虽然以仙道彰的身份住这里会让人有些许疑心,可是,他常给人捉摸不定的印象,再加上那封“遗书”,自杀可算板上钉钉。
然后通知警方尸体所在。我有职业道德,这样的天气,不想让他烂在那里。

在机场行李寄存处取回行李,顺利回到日本。
还是热。
我拨了个号码。
“仙道明,仙道彰死了。还有,我来取我的报酬。”
那边显然惊怒交加:“我,我已经给你了。”
“那是杀人的报酬。沉默的报酬还没有给。”
“你……你,那里面已经包括了不说出来的钱!这是规矩!”
“不说出来的是你主使了杀人。现在要的是为你贪污造成亏空保持沉默的钱。”
那边一下气短了。“你怎么知道……你要多少?”
“十分之一而已。一千万。”
“你已经知道是亏空,这个价叫我怎么出得起?”
“值得的。仙道家族的财产现在全归你了。我们的信誉你绝对可以放心,不重复收费。”
“好。相同的帐号。十二个小时内。”
“……是。”忍气吞声的回答。
我很满意,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是聪明的。

打开电脑,记录:
“000711号任务顺利完成。
杀仙道彰。
掌握仙道明。
款到账。
有额外收入。

7月31日”

其实很简单:
仙道彰少年时的朋友流川枫去了美国,两人有到了就给他写信的约定,事实上流川也这么做了,信按期抵达仙道在神奈川的旧居。不巧和他向来不睦的兄弟仙道明先看到,知道他对此着急就偷偷将信藏了起来,后来就忘了这事。
可是仙道彰一直没有忘记,十年来都一直交待松婶婶处理旧居的信件。
直到这次财产分割。
仙道明私自侵吞了家族公司的巨额财产,面临清查又无法弥补亏空,就想杀了亲兄弟,于是雇佣了我,这就是我的000711号任务。表面上为了遗产,实际底下还有这桩事。
我仔细地调查了仙道彰,重金向他的心理医生购买他一切资料,希波克拉底誓言是很容易违背的。发现他对流川一直怀着暧昧的情感。根据医生分析,他对流川的感情要比他自己知道的多得多,只要一个小小的触机,就可能引发崩溃。这是这个男人最大的弱点。
很快我就知道流川到美国不久就死于车祸。
而仙道彰始终没有等到信。
仙道明告诉我,本来神奈川旧居的产权该归他,可是仙道彰却向他要求,并仍有专人等待信件。这让他想起旧事,居然把那封信找出来了。虽然过了十年没丢,内容却没什么用,于是我设计了流川的信,还有整个过程。

我取出了那封信,那封真正的,流川的信。
仙道彰十年来一直在等的信。
我又看了一次,寥寥数字:
“仙道:
我现在很好。
祝你也好。
流川枫”
真是简洁明了得不行的男人。

七月,这个最炎热的月份,马上就要过去了。
仙道彰的故事,也结束了。

×××××××××××××××××××××××
七月,告别的骊歌,社会新鲜人告别旧梦……还有,热。
看了《情书》的简介后写出来的东西。顺致那些曾有过精心呵护的爱与梦想却终成碎梦的人。希望过有人为你安排这样的结束吗?
心中怀着一个梦想,一生都有一个期待,就象仙道彰一生都在等待流川那封不会抵达的信。一生一世,他都可以怀着安慰,永远的流川在岁月不能侵蚀,风霜不能摧毁的角落里,无条件地听他,守护他,等候他,激励他。心中有这样一个爱人才是最好的吧?还是,虽说沉郁寂寞,绝不借由虚幻的力量自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