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味期限

 

外篇

这件事是泽北对清田说的;个中原委曲直,他们两个自然弄不明白---当事人不是他们。但当事人自己,也未必弄得清楚,因为他们会默契地同时提起;他们也会同样默契地忘记。
那天,国家队教练突然想起要看看手下弟子们的旧日辉煌成就。于是领队勉为其难地找来几盘旧录像带,一起到会议房观看。当然各有各的风采了---除了录像里的,还有观摩者当场自我陶醉的。诸如樱木,清田之辈……泽北却没想到仙道也会闹起来---而且流川也没和樱木这个老对头吵---他这次吵的对象是仙道。
事情是怎么开始的,泽北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他只看到录像里的,就是流川第一次对战山王工业输得最惨的那一场,流川微微笑起来的那一瞬,仙道突然向身旁的流川看去---同时流川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朝仙道砸过去;泽北还目瞪口呆的时候,仙道已跳起逃开了,一边笑,一边嘴里还叫:“反正也挨打了,我偏要叫:川流!川流!川流!”
流川哼了一声,“大白痴!”
两个人也不管教练在场,竟自顾自的打将起来了。于是这天就很热闹非凡:室内赛,室外赛一应齐全---樱木与清田已为了争谁是当年的新人王到外面球场上对决去了。
当然在领队的苦口婆心与教练的雷霆大怒下,两场比赛恋恋不舍地收了场。队员们嘻嘻哈哈地回房了。
“仙道,你和流川在吵什么?”于是泽北莫名其妙地问他,“什么川流?”
仙道只朝他笑。
泽北又看向流川。流川摆出招牌脸。得得……不知道也罢,反正与我与关……泽北不问了。
三个人仍旧坐在会议房里。仙道还是弯弯的笑;流川的招牌脸连头发都没动过一根。泽北觉得自己像灯泡。刚想走,流川却先打了个哈欠,梦游般地站起来,径直回房了。
“体力不济……”泽北啧啧地说,这小子大概打累了。于是他也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
“泽北,你会记得手下败将的名字么?”仙道突然抬起了头他,脸上还是笑笑的。
“嗯?”泽北奇怪地看看他,回答,“一般是不会吧……”
“那打赢你的人呢?”
“当然会记得!”泽北想也不想的,“日后好再打败他!……你问这个干吗?”
仙道向他笑笑:“其实我和你早在初中就认识了……你不记得了吧?我还对流川说,你叫北泽呢。”
“啊?”
仙道转过了头向着窗外,不出声了;似乎窗外瑟瑟摇动的树影能舒缓心情,脸色突然沉静下来,两手交抱着,又回过头;“我就会忘记。”
泽北不知所谓的看着他。
“就是谁赢过我……打败过我,我也还是会忘记。”仙道又转回头,看着窗外说。
“仙道?”泽北听不懂,走近一步,好能看到仙道的表情。
仙道没有在笑。
闭上眼,仙道把头抵在玻璃窗上,凉凉的,像抵在微化的冰上,把窗外的绿影层层地化了开去;嘴角又开始上扬了。
泽北最后听见仙道自言自语的是;“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把流川叫成川流。”顿一顿,“我会把什么都忘记.”
泽北听不懂,他只觉得仙道此刻的笑像浆糊贴上去的,颤颤地,快掉下来了,那底下不知是一张怎样的未见过的容颜。于是他赶紧打岔:“流川以后也要去美国打球哦!”
仙道意外地转头看过来。
嗄?!仙道竟不知道这事么?泽北同样意外地看向仙道,这笑容可不大挂得住,糟,多嘴了……于是泽北脚底抹油,溜了。
然后泽北神秘兮兮(应该说是十三点兮兮)地把这事告诉室友清田,清田朝他翻白眼:"什么流川川流,反正那年的新人王是清田信长大爷我!"
呼……
可正如在第五章中提到的,仙道的确已忘记了怎么会说到流川要去美国的事。而流川所以会拿靠垫砸他,也的确是因为他想到了若有一天,仙道对人说:“我好像是认识一个叫川流的,”---但他想到的是:若那时自己仍然打不赢仙道……因为仙道连打赢自己的人都记不住了,当然会把手下败将的名字忘记,所以一定不能输……他根本没想到过其它的事。
这两个人的默契就像是两人会在森林里看向同一棵树----看的也会是同一片叶子,但绝不会是同一面;因为两人是面对面的站着,等互看到了另一面的时候,也就是擦肩而过的时候。
生命是悬崖上令人觑觎的皇宫,布满了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