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味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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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问流川,他会一脸无表情的看你;问仙道,他会一脸无辜的笑。毕竟,是谁也没有证据说他们两个有些什么的。便是他们自己,也没有证据能证明给自己看---哪怕是些微的言语,交集的眼神;他们连暧昧的对望也是在各自转了身以后的。
流川现在想起,便会把趴着睡觉的头在臂弯里埋得更深些,彷佛别人看不见了,连自己心底的蠢动也会安份下来。喧闹的球场,倒数的计分牌,飞速的脚步,唯一可以遗忘的,是他带球过人时遗落在身上的汗滴---而现在,却成了唯一遗忘不了的东西---纵使那只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想到两天后会直接面对面的比赛,流川禁不住又在策划如何令他成为手下败将了,毕竟面对篮球,流川是个只会计较输赢的单细胞罢了。
仙道闭着眼睛,知道自己在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大约是35゜左右---只是有点心慌罢了。其实我的大脑也只是迟钝的……他禁不住想,因为分不清是比赛前的紧张还是其它的什么---咳!他何曾提供了什么让自己紧张的东西了?上扬弧度45゜。那小子……眼神中除了如铁的决心外,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上扬弧度55゜。……算了,懒去想了。总是笑笑的面对流川,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从容的笑竟成了自估得出上弯弧度的笑呢?若说他瞪着我的眼神没有讯息---那也是因为的确没有讯息。而这没有讯息的眼,对我,却是唯一可见的---在球场上。因为在场外,除了那唯一一次的一对一,并没有其它事发生过。
即使到了今天,也没有其它事发生过。仙道上扬着45゜的嘴角,闭着眼想着。那次的比赛中……其实流川原本不会摔那么惨的---投篮之后落地不稳,直接往下跌的话,跌到自己身上就是了。而他却偏偏要避开,那会跌坏的啊---我怎可能不抢着接住你呢---所以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摔很惨了。他伤了手踝,自己伤了脚踝。可不知怎的,仙道却鲜明的知道,若位置对换,自己也会选择像流川一样的避开。然而满场叽叽喳喳的人声中,两人就是没有对望过一眼,没有说过一个字。流川依旧无表情,仙道依旧上弯的嘴角弧度。只有汗水在地上融到了一起。仙道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短短接触的一刹那,流川急促的心跳声。但隔开了那么多小时,那么多分钟,那么多秒之后,他已分不清楚,那是他的急促,还是他自己的急促。
流川实在也未想到会和仙道同一队。那次比赛中受伤下场后,白痴猴子便唱起了主角---与陵南的阿福一起。奇怪的是湘北与陵南居然双双挤进冬季选拔赛全国区在---自己与仙道每场只上场一半时间不到的情况下,居然还一起被选进了国家队(还有白痴猴子与阿福。白痴猴子狂喜,还死不承认。),现正一起集训。运气好得像头顶上笼着光环了---除了被分配到和仙道同一间宿舍。所以现在流川开始感谢自己拥有倒头就睡的本事---因为那样就可以不必理会隔床的仙道的呼吸;可以平复自己渐渐剧烈的心跳;还可以乘着暗夜的掩护,若无其事的看着他的微笑的,上扬着的弧度的嘴角。那人前人后的,不变的嘴角弧度。是的,因为我们不曾暧昧过。
那天晚上的赛后庆功会放在一间小酒吧举行。开到一半时,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仙道摇晃着手里的无酒精饮料,笑笑的侧着头,百无聊赖似的看着挂着雨丝的玻璃窗。灯光变得模糊了,明明灭灭的闪烁着,映照在窗上。仙道看见窗中的自己的侧脸,自己的瞳孔,像暗暗的无底的洞……和稍远处的他的脸。他坐在斜对面。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安安静静的闭着眼。大概在睡觉吧,不睡才怪。仙道看着窗里的投影,细密的留海下闭着的眼。想起在夜的光线中他睡着的侧脸,起伏的呼吸……流川睁开了眼。眨了两下,没睡醒似的茫然的看向四周。流川看过来了。看到了窗中仙道望向自己的眼。那一刹那,窗外模糊的灯光不知怎的,格外的亮,格外的碍眼。
“下雨了呢,”仙道突然转过头,对身边的泽北说。(泽北从美国飞回来集训。)
与此同时流川俯身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仙道,你脸怎么红了?”
“狐狸,你脸红什么?”
几乎是同时,泽北与樱木异口同声问道。
仙道搔搔朝天发,笑:“哪有?”
流川朝樱木白一眼:“大笨蛋。”
阿福与清田信长(他也被选入国家队了)分别看向仙道与流川,奇怪啊,是脸红了嘛……有什么好脸红的?
聚会结束时,分配每两人一把雨伞。(因为一共才借到可怜的几把。)“喏!你们两个同宿舍的,共用一把啦!”泽北塞给仙道一把伞,和清田一起走了。
仙道撑起手里的绿格子伞,笑笑的看着前面,“走吧!”
流川点点头,也看向前面。
于是两人在深夜的雨街上一左一右的并肩走着。偶尔有车声呼啸而过的痕迹。远处有晕着光华的灯光。雨虽不大,但密密的像针一般的下着。没有人说话,都专心的看着前面走着。那也是仙道一直不明白的:为什么都会以为和流川在一起时,自己就要说很多话,事实上除了想说的以外,仙道一直也是不多话的。而流川也只是隔一会儿便把倾斜过来的雨伞朝仙道那儿推回去一些。
“都湿光了啦!”流川在到了宿舍后低低的说,“白痴,哪有那样撑伞的。”拿起毛巾向仙道丢过去。
仙道接过毛巾,笑笑的擦着被雨淋得湿透的左肩。
房间里没有开灯。两人各坐在自己的床沿边,仙道擦着肩,流川低着头。微光透过百叶窗一行行照在两人身上,晃晃的,荡过来又荡过去,掩着两人低垂的眼。
空气太闷了。
不知这是寂寂的几秒钟……几分钟。
……
“喂!我进来了!”泽北突然敲门进来,“来拿伞的好---一起送回去。”
“噢……在那边,门边的。”仙道楞了一下,指向门边。
流川只是看看泽北。
泽北赶紧拿了伞出去。好奇怪……那两人间弥漫着的……什么气氛,居然让人待不住想逃……什么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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