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阶前
34
玉老田荒，心事已迟暮。几回听得莺啼，不如归去。终不似，旧时鹦鹉。
鱼住阵亡。幸得还有向以稳健著称的植草留守。因为虽是新败，却也没让名朋得到太大的便宜。战局就此僵持不下。而朝中局势混乱。各派系为了治不治太子监军不利之罪而争论不休，进而讨论到太子是否需要为那个谣言中的错误指令负责的问题。
不过虽然朝中纷乱。正当权的三井和仙道却是不约而同的闭门不出。混不管王府之外每日等候着的大小官员们。去求三王爷。回话说王妃近几日就要临盆。王爷需得守着，自是没空管他们。去七王爷那里，则说王爷这几天修禅去了。连句话都没有。急得那些原太子旗下之人如无头老鼠，找不着方向。
是继续跟着太子，还是在三井或仙道之间另选明主？而太子妃弥生却是漠视昔日左相手下的试探献媚。更让人拿不准朝中局势究竟会向何种方向发展。
三井有些紧张在门外踱来踱去。终是听见一声响亮的哭声。然后就是稳婆惊喜的声音
“生了生了！恭喜王爷！！是位小王子呢！”
待到被允许进去之后，三井一眼看见了已经被包好放在晴子身边的婴儿和脸色苍白的晴子。
轻轻坐到她身边，把孩子抱了起来
“眼睛都还没睁开呢。长得一点也不像你。”
“天下初生孩儿都是这个样子的。王爷何必说笑？”虽然很累，但是晴子仍是微笑着回答着三井。
“你说给他取什么名字好？”
“随王爷心意。”
“那……叫暮好不好？”
“好啊。”知是三井想起了木暮。晴子柔顺的应了。
“那你和孩子好好休息吧。”细心的注意着晴子脸上的冷汗，三井体贴的离开了。
“王爷真是宠王妃你啊。”身边的丫头因为是一直跟着晴子的，说话自是没规矩了些。
“是啊。”她茫然的回答着。想起这丫头初派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不过十二岁……还在那个人……的身边……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还是要想起那个人呢？
眸光转到身边已经睡着的孩子。初生的小孩像个皱皮猴似。看不什么来。她轻轻的抚过孩子幼嫩的身躯。心中是无声的疑问
“你，是谁的孩子呢？”
还是说，她希望是谁的孩子呢？
“王爷，听说晴子产下了一位小王子。你的意思是？“藤真小心翼翼的问正在冷香萦绕中闭目修禅的仙道。虽然知道王爷的心思不在这上头，但毕竟也是一根刺啊。
仙道没有睁眼。只是低低的念出一句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我明白了，王爷。”
藤真何等人，当下心领神会，恭身而退。
因晴子要见他，所以流川下了朝便去了三王爷府。虽不知这位三王妃找自己何事，流川也没兴趣去揣测。反正见了自见分晓。
进了王府，少不得先问管家一句三井所在。正好流川想就最近几日局势问一下三井的看法。
“这可不巧了，流川大人。今儿一大早，一大堆官员挤在王府前头说是非要见王爷一面。眼见王妃的事情已经……”剩下的管家没说，流川自也明白。一直以王妃即将临产拒不见外人的三井在儿子已经诞生的此刻是再推脱不得的了。相比下，那个人一早就去到任何人找不着的地方参禅想来更是明智。
“王妃请流川大人去院子里，她已经在侯着了。”一俏生生的侍女向着流川福了一福，便转身在前头领路。
这是一条雅致的小径。弯弯曲曲蜿蜒至万花丛中。不知行了多久，眼见大朵大朵的梨花积雪般的压在枝头，让人错以为那银装素裹的冬天还奇迹般的停留在这春天的小路旁。一会又见铺天盖地的粉色花树，花流川识得名为“樱”。乃是海之彼岸扶桑国贡上的异种。颤颤颠颠，灿若云霞，明媚光华。红花艳烈如一大片静止的火焰，随着微风燃烧得更加璀璨，直像是一整个夏天。而晴子则是在一大片金黄的迎春花间微笑等着他。
美景美人，不饮自醉。
纵然是流川这等冷面冷心人，也忍不住起上那么一点惜美之心。
“王妃唤流川何事？”离晴子约三步处，流川停了下来。不失礼数的问。
“都下去吧。”晴子挥手。于是硕大的花园里只剩下了她和流川两人。
“这……你和樱木还有联系吗？”
“是的。”
“他，好吗？”
“很好。”前日才收到洋平的信，说是樱木现在和清风县的老百姓打成一片，也少提起自己了。应该是很好吧？
“恩。那就好。”晴子沉默了下来。对于樱木，她始终觉得抱歉。如果没有进七王爷府，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她应该是和樱木在一起吧？那是她美好的童年回忆。她曾经和樱木一起许下的誓言。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再与樱木同行。所以只能忘记他，就像他忘记自己一样……以女人敏锐的直觉，她知道樱木的心已经不再在她的身上。之所以会不顾一切的闯王府来见她也不过是为了弄明白自己心中的疑惑而已。这样其实比较好吧。樱木应该幸福的……可是……为什么会有什么东西滑出眼眶呢？她连忙伸手拂去。
“我是不是很无耻呢？”明明现在的自己已经很幸福了。明明一直也在为那个人挣扎着。但想起樱木却仍是忍不住流泪了。
“王妃只是把樱木当做自己过去的一个代表而已。人怀念过去是无可厚非的，何来无耻之说？”虽然一向不管他人事，但流川却看得远比别人清楚透彻。又或者人都是这样的，明白别人容易，明白自己难吧。
“是吗？谢谢。”轻轻拍了拍手，就有侍女远远的端着莲子汤过来了。
“流川大人事务繁忙，就不耽误了。请用完一碗莲子汤再走吧。”
“不用了，谢王妃美意。”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
流川转身离去，那个侍女低头端着莲子汤而来。
擦肩而过。
“你……”听见晴子一声低呼，接着是碗落地的声音。
流川猛的回头，却见晴子胸中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缓缓流出。而那个侍女却已倒在一边。他连忙跑了过去，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抱住晴子。
“来人啊！”
“已经没用了，流川君。”晴子脸色极苍白，微笑着摇了摇头。
“是谁……”
“是他。”晴子只是低低的说。流川想拔那把匕首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只得撕下衣服先包着晴子的伤处。
“不要说话。”
“快来人！把大夫一起叫来！”闻讯而来的仆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已被流川吼着而去了。
“请抱紧我，流川君。”晴子可以感觉到四肢越来越冰凉，伤口处半点痛楚也没有，想来是下了剧毒。
“？”
“我的神智还很清醒。请抱紧我。”快点，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流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晴子抱得紧紧的。晴子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好像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座山上是漫山遍野的迎春花……互相追逐着的自己和樱木……他那头红发像一团火焰一般的燃烧着……
再之后……哭泣着的自己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房子里……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人笑得十分温柔……虽然他的手是那么的冰凉……
再之后再之后……白衣服的人赋予了她一项使命，她来到了另一个温柔的人身边……虽然这个人的心也不在她身上，但是他却比那个白衣的人温柔好多好多……
冬天过了，是春天。
春天过了，是夏天。
她的生命，从春天开始，那么，是不是也在春天结束呢？
抱着她的手是那么温柔而冰冷……
她笑了。
眼前似乎是一片柔和。
记忆，
定格在那个白衣的人，送她离开时，那个极浅极淡的笑上。
七……王爷……
晴子最后的微笑温柔而朦胧。
拥着怀中渐渐失去体温的女子，流川咬紧了唇。
他站起来。
风吹，洒落的花瓣坠在晴子的身体上。
夕阳余辉浅晕。
流川的眼神灿亮而冰冷。
“你们都下去吧。流川留下。”三井面无表情。从听见晴子死讯的那一刻就是这样。冷静到令人不寒而溧的地步。
“她死前说了什么话？”
“王妃只说了一句，是他。”
其实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无论是三井还是流川都几乎完全认定了那个他是谁。只是，流川心中不解，晴子为什么当时不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她不想三井为自己报仇吗？
“是他。”仙道真是有本事，居然安插了不下一个奸细在自己府里。特别是在木暮死后府内原有人员全部经过了一次严格的身份筛选。就是这样也还能让他得逞。这样近乎公开的在他三王爷府杀死他的王妃，他究竟想怎么样？
“你下去吧。”
“是。”
他对于仙道的忍耐，要到极限了。他一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痛苦。再看看他那张永远笑着的脸，是不是还能笑出来。
“我要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对着墙壁，三井低沉的说。
只是，什么是仙道最重要的东西？
他，有最重要的东西吗？
“完成任务之后她就服毒自尽了。三井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藤真对仙道报告下面才送来的最新消息。
“恩，”
“当时流川也在场。”
“……你可以下去了。”
“是。”
为什么王爷宁愿冒着有可能和三王爷撕破脸的危险也要杀掉晴子？那个女人值得王爷如此重视？这个问题在藤真心中转来转去，却始终不敢问出口。只得向仙道行礼之后退下了。
为什么非要杀死晴子？
这是藤真心中的疑问吧？
事实上，仙道自己也不太清楚。
但她的死会激起三井的怒火这是肯定的。
也许，他正是喜欢这样吧。
危险的游戏……
为了一个好的对手，牺牲掉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还是在闭眼参禅，仙道的脸上却泛起了可以称之为灿烂的笑意。
“三哥，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太子妃，七王爷使者求见。”因跟随弥生已久，自是知道何人该传何人不该传。
“传。”果然。这么久了，太子妃还是对七王爷……
“下臣越野宏明拜见太子妃。”退下左右，弥生单独接见这位七王爷的使者。
“七王爷派你来有何事就直说了吧。”
“是。王爷邀请太子妃明日未时于逍遥水榭相见。”
“大胆！本太子妃岂是他说要见就见的？！”
“下臣话已传到。是否应约听凭太子妃意下。不过王爷说他会一直在那里等着的。”
“下臣告退。”
仙道……要见她？
是否和前几日三井王妃晴子因病身亡一事有关呢？赤木也因此延缓了出征行程。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想争取她手中的左相势力吧？
哼，若是帮他，不就意味着泽北的彻底失势？泽北失去太子位，她也自然不再是太子妃。
但想起仙道……
且去看看他究竟想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