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阶前

30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王爷.”藤真忐忑不安的看着眼前笑得开怀的仙道,突然把自己召来，却是所为何事？
“从我府里居然能出一个王妃,你说这礼要多重才好呢?”
“恩?”开场白出乎藤真意料之外.
“想来晴子也很期待,我送的礼物吧.”

“你不去向他解释一下?”三井淡淡的对面前的女子说.
“他是怎么样的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虽然现在太子和老七那边半点动静也无,但他并不认为接下来的日子就会风平浪静.流川升迁一事,刺激到的怕是不止一个人吧.而他当众宣布将娶晴子为妃的消息,更是火上浇油的行径.但他已经无所谓了.在木暮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另一个自己苏醒了.一直压抑着的,几乎以为已经不存在的那个自己,苏醒了.
既然置身世外而不可得，那么他也就不负众望，好好的玩上一遭吧。
没有人可以在夺走了他的东西之后,全身而退.
“王爷……”刚一开口,晴子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身子一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爷?”待她醒时,却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好好休息.太医来瞧过了.你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三井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悲喜.
“三……个月?”晴子缓缓的重复了一遍.她是在三个月前被送给三井的,这就是说……
“这个孩子,可能是我的,也可能是七弟的.”三井顿了一下.看着晴子苍白得可怕的脸
“但是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他都是我的孩子。”虽然仍是淡淡的语调，但晴子却听出暗藏其中的温柔。心中震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伏在面前男子的胸前，无声的低咽
“为什么……当年买下我和哥哥的人，不是你……”

“王爷要见你。”三井有事离府了，一个看来眼生的丫环未经通报的进了晴子的房间，还来不及斥责她的无理，丫环所说的话却足以叫晴子半天回不了神。
“王爷……要见我……”她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果然是改变了呢……曾经发誓只为七爷而活的自己，曾经是那么渴望见到他的自己……为什么现在却会感到恐惧多过于欣喜？
“快一点，你难道要王爷等你？”见晴子久久没有回应，丫环不耐烦的催促。晴子无声的点了点头，随丫环出门去。
出府的事情很顺利。晴子拒绝了管家要求家将跟随保护的请求，只带了这个丫环离去。
等离王府远了，在丫环的示意下晴子要求下轿步行。那些轿夫虽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而后在丫环的带领下，晴子知道王府派出的秘密跟踪保护她的人马已经被成功的甩掉。
然后她到了仙道在的地方。
并不是在陵南王府。却是在市井闹市里的茶楼雅间之中。
“你来了。爷正在等你。”越野见了她只是淡淡的招呼了一下，但晴子看得出他眼中的担忧之意。毕竟一同服侍过七爷多年，有些事，不用说也能明白。
来到以一竹帘隔着的房门前，晴子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晴子给爷请安了。”
“进来吧。”
晴子进去的时候，仙道正背对着她，欣赏着一副九骏图。仍是记忆中那个背影，但却又好像陌生了许多。
唯一不变的，是冷漠。
“叫你来很简单，杀了三井。”仙道没有回头，也没有问晴子任何事情，只是用他惯有的温柔到冷酷的声音慢慢的说道。轻松得像闲话家常。
“杀了……三王爷？”晴子吃力的问。虽然已有过千百种设想，但此刻仙道的吩咐仍是让她大吃一惊。
“怎么？不愿意？”仙道笑着慢慢转过身来。“你更漂亮了呢，晴子，想来是三井对你很好你舍不得了？”
“……”晴子只能默默的看着他。精神恍惚。就是这张脸……飞扬的眉，浅浅的微笑……看来永远像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脸……和那双把整个夜晚都吸了进去的幽暗瞳孔。魔力……即使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不再像从前，但在与这张脸重逢的时候却仍是几近沉沦……
“你是好孩子，对不对？去吧。杀了三井……”轻柔的调子，像怕惊醒了沉睡的梦。
“是的，为了七爷你，我会杀了三井……”晴子茫然的回答。无可代替的人……即使三井……是那么的温柔……

“王爷，你真的要晴子去杀三爷？”晴子走后，越野不解的问仙道。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晴子，不会杀三井的。”仙道淡淡的说。从晴子的眼他就知道，她已经变心。虽然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游戏？那是说……”
“背叛的人常会为恐惧而烦恼。晴子既然选择了背叛我，那么在她永远没有烦恼之前，我还想让她小小的有一些烦恼。”
让她永远没有烦恼？那王爷打算……
三井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在晴子服侍他更衣沐浴之后就先上床睡了。不一会已呼吸沉沉。晴子痴痴看着三井熟睡的脸，心中不断回响着仙道的话
“杀了他。”
缓缓的把头上的金釵取下。拿掉镶宝石的那一头，露出了锋利的刀光。虽然细小，但因上面同时染有剧毒，哪怕只是破皮也会瞬间致命。
“杀了他。”
走近了，三井的脸看得更清楚。和仙道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因现在睡着了，更多了几分后者不具备的纯真。
“杀了他。”闪着寒光的金钗慢慢的靠近三井的咽喉……

“叮当。”是金钗落地的声音。晴子无力的在床边缓缓的坐下，她还是，下不了手。
就着么呆呆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肩头被什么东西轻轻碰触，一回头，对上三井含笑的眼睛。
“什么都不要说。我知道的。”同样轻柔的声音，但却让晴子觉得安心而不是迷惑……
“这个收好。说不定以后会用到。”三井把一样冰凉的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却原是她那只金钗，但有毒的刀锋那一头已重新套好。
“好了，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知道吗？”三井微笑着对晴子说。
“恩。”
“好了。这么晚了，你也该睡了。”
“恩。”乖巧的靠紧了三井，晴子拒绝再想其他的事。
三井其实一直都没睡着。当他察觉到晴子试图杀他时仍不动声色。这是个胆大的决定。他是以自己的生命来赌晴子的选择。所幸的是他赢了。仙道把晴子送给他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今日正是为了要娶晴子为妃的事情在宫中和父皇大闹了一场。以晴子的身份，加之又是仙道曾拥有过的家姬，父皇的反对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三井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最后仍是皇帝本人妥协。下个月十五就大婚虽然是仓促了些，不过，应该没人会介意才对。失去了木暮，他才更想有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

“晴子没杀三井。”越野向仙道报告。
“恩。”
“晴子已经怀有身孕，大概有三个月。”越野特意说起，并强调那三个月。
“哦？”显然仙道已经明白这个时间的意义。
“你想救她？”接下来的话却并非越野预想，仙道却问他这么一个问题。
“可惜的是，你也应该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仙道笑了，却是没有半点表情。
“可是王爷……那毕竟……”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仙道带笑的黑眸刹时冷了下来“况且，我从未期待过。”
“是。”越野明白了，就算今日晴子怀的是仙道的孩子而非只是一半的可能性，仙道仍然会下相同的命令，而且毫不犹豫。只希望三井能好好护得晴子周全吧，他是无能为力了。

当晴子用那把金钗刺死了刺客之后，她就失神的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闻讯赶来的管家大惊，只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一方面派人通知三井，一方面连声安慰。
“都下去。”晴子只是缓缓的摇头，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他……虽然刺客没留下任何证据，但她却知道，是他。
紧紧的咬住下唇，连血沁出了也不自觉。
是他……一直以为他只是冷漠而已……但没想到……虎毒尚且不食子……虽然只有一半的可能发生……但是……
她已经不再以他为她的世界了啊……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流泪呢……不是早知道他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吗？
朦胧的双眼在看见三井的身影时亮了，她扑了过去，在那已熟悉的胸膛上哀哀的哭泣……
“这个孩子，只是你的孩子。”
“是的，我知道。”轻拍着怀中人的背，三井的眉皱在了一起。
老七……也未免做得过分了吧。

“王爷，刚收到兵部的消息。已经确认由赤木接任定国将军一职了。他将于一个月后回京叙职，顺便参加晴子的大婚。另一方面，赤木的请安折子也同时到达。藤真大人要我转交给你。”
“恩。”带笑的接过折子，仙道因晴子而有些低落的心情高昂了起来——刚才手下来报，派去刺杀晴子的人失手了。
“赤木这折子上说的是？”越野见仙道笑得越发开心，忍不住询问。
“他说一个月后回京时会首先来拜会我，希望我可以留个时间给他。他的选择已经很清楚了。”
“但是晴子……”
“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更何况，我并不认为赤木有机会知道什么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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