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阶前

3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流川静静望着眼前的题目。这一路上，一直念着的，就是这句。那些饿肚子的灾民，那些横行乡里的恶霸们。桃花源只是诗人美好的想象，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会有。非关帝王，非关朝代。受苦的人永远都是存在的。盛世或乱世的分别不过是死的人多或是人少。再怎么样的丰年，仍是有饿死的百姓。再怎么样的圣主，也治不完贪官污吏。他管不了，也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只能拼上自己这条性命，跳入仕途这条污水沟里，以己微薄之力，惠及良民。
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当年孔夫子说这句话时，想来已知，每朝每代，总有些如他般的痴人，非是看不透时势，非是不懂世情，却原就是明白了，懂了，却还是毅然决然的投了进去。这才留下此语，以使后来人得知，仍是有人懂得自己。
他不能说自己所选择的就一定是正确的，但是，确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不再回头。
秋风萧瑟，流川的血，却是热的。
秋试结果已下。
流川没出意外的取了头名。道贺人如潮涌，个个都不忘说上一句，流川君年少英才，连中三元大有可能。他只冷着一张脸，事不关己一般的无言。但气氛也没有因此而变糟。访客们自发的将他的无话归结为才子的通病，无表情归为新贵人的傲气，这就越发显得流川之卓然不群。不需要流川的参与也将讨论热闹的进行着。说着流川自己都没想过的锦绣前程，说着他的春风得意。
那千万人辗转求之的登龙之门，就这么轻轻易易的，为流川而开启。
金碧辉煌，仿佛望见锦绣前程。
仙道手一扬，墨如夜色的鹰盘旋而去。
他正在碧波之上，美人怀中。
带笑看完那一卷信纤，仙道懒洋洋的将之递给了正随侍身后的越野。
越野会意的将纸纤靠近了烛火。
刹时间，灰飞，烟灭。
不留痕迹。
"藤真也真是的。不过是秋试结果出来了而已，这么急着告诉我干什么？"仙道半眯着眼，吞下美人纤手剥好的一粒葡萄。已近初冬，可这本只该只产于夏之西域的珍惜水果，仍然甜美如蜜。仙道喜欢葡萄。这种晶莹剔透，柔软多汁的果实，总值得他为之一掷千金。不过这也为政敌攻击落了口实。
陵南郡王，性好奢侈。
对此抨击，他也不过是一笑而已。惟有庸人，方喜以此为器且乐此不疲。
"藤真大人是不希望王爷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越野毫不留情。
"你啊你啊~总是喜欢帮藤真说话~"仙道语带埋怨。
"是王爷你总是这么什么事情都不急。难道你还不知道此次你能得到春闺主持一职是多少人帮你力顶的结果？难道你不知道左相对你的不满更深了？"
"他还在为我拒绝他女儿的事情生气。"仙道笑笑。三年前，左相之女在一次花会上见到了仙道。就此失了魂，苦劝无用之下，左相只好放弃把女儿嫁给太子的打算，登门求亲。谁知他这陵南王却不识抬举拒绝了。虽然这事并未传扬出去，之后那位小姐还不是成功的嫁了太子做正妃。左相虽然欣慰，但却从此视仙道为仇敌。到现在，太子妃孩子都两个了。左相却还是明里暗里的和他过不去。
"还是觉得奇怪你当年回拒绝左相的提亲。"
"这很简单啊。"
"？"
"左相的女儿就算是美女，也犯不着我赔上终身。"仙道轻舒猿臂，答得漫不经心。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虽然对这江山是有兴趣，但却也不值得为之出卖自己的婚姻。区区左相势力，本就不在他眼里。可叹一向英明的太子，在此事上却让他这为弟的失望。又或者，就算是出于政治目的，他也不想有任何人拥有他伴侣的头衔长伴于他的身边。
这一生，他都只想一人独行。
"王爷你..."虽明知仙道话中无一句是真的，却又无可反驳。越野也只好叹气。
"拜托，从小说到现在十几年了不厌烦吗？"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仙道把怀中的美女轻轻推倒在地。
"听得够久了吧？"他笑着，挥了挥手。
美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早有强壮的侍卫上前来，熟练的一捂嘴，扛起来就走。
越野并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这时只听得一声闷响，似是有重物落水。
仙道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看着越野
"你还是不喜欢这样？"
"王爷，不想让她知道就不必让她在这里。你又何必..."虽然知道说了也没有用，越野还是说了。
"一个女人而已，你又何需挂怀？"他笑着，毫不在意。但眸里却是一片寒冰，在灯火下闪烁着五彩光芒，让人错以为阳光。
"其实你也知道，我只是找个借口丢掉我不想要的东西而已。"
门外，已有新的美人在侯着。
仙道的表情，又回到了最初。
笑得，
云淡，风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