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苍穹般永恒

(上)


当枫林被秋霜染红的时候,一年一度的新神官选拔考试来临了.
流川枫就是这无数考生中的一个.
对这个流川枫的身份,有种种的猜测.他是被暂代法王仙道彰在某天午后外出散步的时候拣回来的.虽然容貌,声音,姓名都与那位因通敌而获罪,在刑场上被一个身份不明有黑翼的人救走,后来传闻曾出现并自藤真手上救下了仙道,最后罪名被平反的第十三代法王一样,但却有一对硕大而优美的黑翼.尽管也有人看见法王流川枫在救走仙道的时候,也以黑翼的形象出现,但毕竟是少数,再加上在神话大陆传来传去,颇有以讹传讹的嫌疑,不信的人越加不信,信的人也半信半疑了.
最有发言权的人是仙道,可是他三缄其口拒绝回答.
总而言之,这个流川枫被留了下来,并作为神官预备生留在了仙道身边学习.现在学习期满要准备考试了.
流川的导师是湘北的大神官赤木.一般神官预备生的考试都是由导师出题.一个导师往往会带十到二十个不等的预备生.出题目的形式也是由导师自己决定.最后导师将通过者的姓名报给法王,然后,固定的,在每年的11月11日,举行受冠礼,即由法王亲自承认他们的神官身份,预备生们就成了正式的神官了.
赤木给流川出的题目是这样的:
"居橘,一种生物.请描述其外貌,生活习性,画出图谱,并给图谱标明生活阶段,限时一个月完成."
题目是在9年月28 日给流川的.流川拿着它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一眼,扔了睡觉.
虽然流川把题目扔在了脑后,赤木却没有忘.在还剩6天的时候,他走进了仙道的书房.
"暂代法王陛下,我想和你谈谈神官预备生流川枫的事."
仙道警觉的停了手里的全部工作.
仙道拣回流川(?)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距现在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来仙道把流川留在蓝色奇迹里自己的身边,凡事都顺着他护着他宠着他.流川确是记不得过去了,就像当初自己忘了他------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概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吧.
但是,毕竟是不同的.
同样是忘了过去,现在的流川却单纯得像个少年。从他的眼睛里,你读不出尘滓------那双黑曜石一样的黑眼睛啊;而那时的自己,却无情的在见面之初就想杀掉流川.
忘记,实在是神的慈悲,虽然仙道不知道有没有所谓神的存在,虽然仙道相信即使不忘记一切,流传仍然能够坦然的,用和如今一样的美丽的黑眼睛注视世界.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些本不该想起的事,仙道寻思了好长时间,终于得出了结论.
因为世界之泪碎了.系在流川脖子上的应该是她的碎片。
说起来,那必定不会有损伤的世界之泪竟然会被流川从里面打碎,也算是一个奇迹了,不过,可能,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心甘情愿的成全自己孩子的愿望,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碎片和流川一起回来,回到他的身边,让他可以去接近一个如白纸般的流川,亲近他,照顾他,爱他.
每当仙道有这样的认知的时候,总会强烈的感觉到自己需要流川.现在也是如此.所以流川一定要通过神官考试,这也算是他的一点小小的私心吧.
"有什么问题吗?流川的考试"
"老实说,我很担心他到底有没有准备我给他的题目."
肯定没有.仙道在心中暗暗的答.然后问:"究竟是什么题目呢?"
"陛下要替他做吗?"
赤木的声音和表情里都含着警告的意味.仙道只好耸了耸肩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他的."
"陛下要帮忙,当然可以;但要替的话,不能."赤木亮出了条条款款,"我也是为着这事来和陛下商量的.我想让陛下提醒一下他,距限定的时间,只有6天了."
"我会的."
"那我告辞了."
赤木行了礼退出此室,却被仙道叫住了.
"那个,赤木大人,"仙道并没有一口气把话全说出来.停了片刻,筛选了词汇,他说,"你直接去通知他本人不是更好吗?"
"我去通知他,一定没有通知陛下要来的有效,更何况------"赤木顿了顿,粗犷的脸上突然生出了些笑意,"陛下在考神官资格考试的时候,接受过导师的帮助吗?"
仙道英俊的脸上顿时盈满了笑意,这个人啊,实在是…

仙道三下五除二得解决掉手头的工作,去找流川.
赤木那老小子实在是不坦率啊,明明想帮忙,却又装出一副黑脸.不过幸好有他提醒,否则流川的考试一定会被当掉。
仙道在禁泉边的草地上找到了流川.和往常一样,睡得人事不知.仙道没有叫他,只是在他身边坐下,等着他醒来。9 月的太阳没了夏日的暴戾,甚是温和,天也蓝得晶莹剔透.
为什么天会这么蓝呢.据仙道所知,这一千多年来天空都是这个样子,蓝的,明净的,纯粹的,好象飘忽无着,但却真真实实的存在着.仙道想起了世界之泪碎掉之后那片力量形成的光之海,广阔得像要把人吞噬下去.但这天空却不是那么咄咄逼人的,他像一片羽毛,又像一床又软又轻又暖和的被子,拥着你,环着你------但却触不到你,压不到你,如同环绕在青春少女身周的浑然天成的纯真气质,不必接触,甚至不必接近,远远的就让你倾心.
而在这天空之下,是映着阳光金光闪闪的叶子,是俏皮的风,是溶化的水晶般的禁泉的水,是毛茸茸的草地,以及……草地上张着翅膀睡得一脸幸福的流川.
仙道忍不住伸手轻拂流川的额发,将它们一一拨开,让流川的脸露了出来.他的动作是轻轻的,连呼吸也摒了.流川沉沉的睡着,浅浅的啜着鼻息.四周是静的但并不是压抑沉闷的静,在这一片怡人的静中,仙道突然觉得心跳不能控制了.流川的四肢自在得在草地上伸展着,雪白的夏衣长袍像睡衣一样松松的套在他身上,一直挂在颈项上的那块水晶的坠子也垂到了草地上,被绿色的草地衬得更加美仑美奂.仙道的目光随着坠子的绳子向上走着走着,迎目的是浅浅领口里的一片雪白.9年月的阳光不知为何突然威力大增,让仙道感到全身燥热。
努力的把目光移开,仙道尽量的去看那些清山绿水,但是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坐着等着没,实在是一种折磨.流川回来快=半年了,他们却一点进展都没有,不要说像恋人那样的亲密举动,连名字他都不敢叫,每次都是怯生生的叫一个不情不愿的流川.仙道懊恼的耙耙头发,算了,自己去找吧.
果然……没有锁门.仙道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推开了门.;流川他,显然的,缺少最基本的生活常识.仙道在房间里转了转,最后在积了厚厚灰尘的写字桌下面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张像是写了题目的纸.
""居橘,一种生物.请描述其外貌,生活习性,画出图谱,并给图谱标明生活阶段,限时一个月完成."
天啊,这是什么题目啊?仙道不禁想笑.就只用去图书馆查查资料就可以了嘛.赤木那老小子,到哪里找的题目啊.
接下来的两天里,仙道丢了手里的工作泡在图书馆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指望流川去查资料?下辈子吧.等到把资料抄得差不多,仙道才知道为什么赤木敢出这么简单的题目了.居橘是一种鸟,资料上记录了它的几乎全部资料,惟独少了有关交配繁殖的部分。
仙道对着"交配繁殖状况不祥"这几个字瞪了好半天,最后确定即使他把纸瞪穿了也不会知道更多.接下来他合了书直奔赤木那里。
"你怎么能出这种题目?"
仙道的手指头在那张写了题目的纸上敲着.赤木盯着那只手指头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没有眨眼睛,然后就一直抬着头看着仙道.仙道的手指头于是越敲越慢,最后干脆的停了,手一伸:"拿来!答案."
"我没有."
"拿来!"
"我真的没有."
赤木加大了声音加重了语气重申.仙道还是不信,半眯着眼睛狐疑的瞧他.赤木只得以最诚实的表情,最发自肺腑的声音又一次说道:"我确实没有."
仙道突然觉得很无稽.
"那你怎么知道答卷是对是错"
赤木换了一副推心置腹的神色.
"说实话,我有答案.但是你要的话,就没有了."
仙道心中涌起了一股想掐死赤木的冲动.
"可是,说实话,我默许你代答,就已经破了例了."
赤木马上搬出原则当挡箭牌。仙道那几乎可以被称为"凶狠"的目光暗淡了下去,讨好的笑容出现在脸上。
"这样啊~~~那我也不为难你了~~不过,给点提示吧?"
赤木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盯着仙道上看下看了一阵,看得仙道心里毛虚虚的:"喂,你干什么呢?"
"我在想当初你是怎么通过神官资格考试的."
"我啊?"仙道翻着眼睛回想,"那时我遇到了一个好导师啊,她给我的题目是'天体运行与魔法的力量周期'.本来这个题目就不算难,但是她实在是关照我啊,居然主动的把答案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我."
"主动?"赤木抠字眼.
"其实呢…"仙道的表情暧昧了起来,"你知道啦,像我这么正直的人是不会走什么歪门邪道的;但是呢,她是个女神官对不对?所以呢…"说到这里,突然发现沿着对方的话题已经走得太远,马上扯回思路:"喂,给点提示不过分吧?还要审查历史"
看着仙道那原本万年不变的笑脸像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赤木实在是觉得好笑.这个英明的男人,一扯到和流川有关的话题,就像少了跟弦一样好摆布。
算了,不为难他了.
"去他的产地找找看,现在正是交配季节。"
"多谢!"仙道抄起桌上的题目转身就跑,赤木的喊声遥遥传来:"那种鸟很稀少,仔细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