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初秋的晚风有些冷,淡淡薄薄的月光照下来,更添几分寒意。刚走出酒吧的仙道打了个寒噤,习惯性的拿出根烟放在唇间,右手划着了打火机。虽然左手作势挡着风,蓝荧荧的火焰依旧微微打着颤,弱不禁风的样子。
就着微弱的亮光,仙道看到了身后的人。
他转身。
月光在那人身上镀上了层薄薄的微膜,依稀可见的,是唇边淡淡冷冷的笑容。
哟,好久不见了。
那人开口打招呼,声音也如同月光下的笑容般,淡淡冷冷。
仙道拿下唇间的烟,回应着,真巧。
流川向着烟努努嘴,还有吗?
啊,抱歉,最后一根了,仙道扬扬右手。
流川上前一步,握住仙道的手腕,往自己嘴边抬去,把原本指间的烟放在唇上。
什么时候回来的,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影子拖的老长。
在知道还有一个月寿命的时候。
仙道停了步,对着自己的鞋尖扬了扬眉毛,玩味着这句话中的真正含义。流川的声音无论何时都不象是在开玩笑。
几秒钟后,仙道跨前一步,拿下流川嘴上的烟,随手扔在了街边的垃圾筒里。
走吧,我请你吃饭。仙道的手搭上流川的肩,他皱眉,怎么瘦的跟排骨一样。
流川的瞪眼让他笑出声。

流川有病,仙道很早就知道,但究竟是什么病,病到什么程度,他没有概念。直到那天,流川在他面前发病。
一秒钟前还好好的流川脸色一变,双手环抱住身体,就往墙边倒去。
仙道,你出去。
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流川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几乎用尽了气力。
仙道已从最初的震惊恢复了几分,本能的上前要去拉流川,还没能够碰触到流川的衣衫,就被他躲开。
出去。已经无法站立的流川,低着头,环住身体的双手不住发抖,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颤抖影响的。
仙道伸出的手硬生生的停住,眼前人的全身上下透露着抗拒的气息,变化成一堵无形的屏障,隔离了他和其他所有的东西。
等仙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流川家门口,背靠着墙壁,才发觉身体和冰冷的墙壁之间的温差。
仙道缓缓转身,用额头抵住墙,半天无法移动身体。

当时怎么就放手了呢,在随后流川不见踪影的二年间,仙道一个人抽烟的时候,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就会发起呆来。
就算是这样,仙道也没有起半点去找流川的念头,怎么找,仙道嗤着鼻对别人说。
竟然一声不吭的又回来了,仙道看看翻着书的流川,真是的,怎么在太阳底下看书。
别看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仙道一把拽过流川,把他拉离阳光的范围。
我刚刚看到个满有意思的故事,流川扬扬手中的书,如果你碰到一个长得像猴子的人,他许你一个愿望,你要什么?
无聊,仙道翻翻白眼,看到流川认真的表情,他抓抓头发,想也不想回答,我要再一个愿望。
流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别管这种东西,我们去吃饭。
你是猪啊,少吃一顿会死啊。
这几天,仙道带着流川一家一家的馆子吃过来,附近几条街上的小有名气的店家已经几乎全部拜访过了。
走在前面的仙道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的流川。
你干吗,流川很不习惯这种姿势,仙道拥的很紧,似乎想要把流川嵌进身体里。
是手感啊,手感,过了会儿,仙道的声音才从脖子后面传过来。
啊,流川没反应过来。
仙道的手掌在流川背后活动起来,你比二年前瘦多了,抱起来感觉……哎,痛——
流川推开仙道,径自向门口走去。
仙道急忙跟在后面解释,肉多抱起来感觉才好嘛。
变态,别靠近我。
缓缓关上的门阻隔了两人的声音。

房间里开着一盏灯,仙道坐在地上洗完牌后,一张一张摊开在地板上。
流川坐在床尾,看着仙道将牌拿进拿出。
喂,流川。
干吗?
怎么想到回来了?
……让我想想。
二年的时间究竟去了哪些地方,流川已经记不清楚了,最后一次,好像是费了很大的劲登上了一座山的山峰。
去爬山干吗?仙道对这种体力活动实在兴致缺缺。
唔,大概是去看日出。
嘁,仙道撇嘴,这么麻烦,在我怀里也可以看啊,仙道翻开一张红心A,对着牌笑。
是啊。
仙道睁大眼,停止手中的动作,什么。
那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回来了,流川侧过脸,让仙道看到他脸上的笑。
以前,怎么没发觉呢,流川的笑容其实也满温暖的。
……是吗,仙道低头继续玩牌。
房间里只剩下纸牌轻击地板的声音,一两只小飞虫飞进房间,在灯光旁跌跌撞撞。
喂,流川。
嗯?流川的声音有些倦意。
如果可以,死在我面前。
纸牌的声音没了,又有两三只飞虫飞进来,加入到追逐光亮的队伍中。
白痴,流川转过头,背对仙道,低沉的声音在家具简单的 房间里绕了几个圈,才传到仙道的耳中。
也不说点好话。
说的也是,仙道站起身,伸展伸展发麻的两腿,口干舌燥的,要喝点什么?
随便,流川顺势躺在床上,微闭起眼睛。
喂,别穿着衣服睡着啊,仙道蹭着地板,向厨房走去。
嗯,依稀听见流川的应声,距离有些远,模模糊糊的。
仙道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对着冰箱里的小灯想了想,换成两瓶矿泉水,又回到卧室。
流川侧着身子,已经睡着了的样子,黑色的刘海顺贴地盖住额头,几乎超过了眼睑。
喂,这样会感冒的啊,仙道把冰凉的瓶子贴在流川的脸颊上,试图唤醒他。
没有以往嘟囔的话语,或者直接向声音的来源挥出一拳,或者揉着眼睛,搓着额头坐起身来。
静悄悄的。
仙道呆立半晌,把水瓶放下,打开茶几上几天没碰的烟盒,取出一根,放在唇间,右手划着打火机的旋塞。
咔嚓咔嚓,火星零零散散的,始终没有燃起来。
仙道发颤的右手握住打火机,紧紧的,紧紧的,象是要把它嵌入掌心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