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完美
15
夜色.
本能寺.
一切如常.
流川如往常一样守在织田附近.
今日,织田只带有一百余人,所以保护的重任完全压到了流川枫与樱木花道身上.
因为看不惯织田的作风,又舍不掉打仗的乐趣继续留了下来,樱木守在外围.
破例.
幽黄的灯下,织田信长.
穿着棕色单衣,端坐着,兰丸置完茶具,正准备退到一边.
"兰丸,你可以下去了."
听到这样的声音,森兰丸仿佛吃了一惊,但还是立刻退出了房间.
纸门啪的合上.
流川跃下.
今天有点反常啊,平时森兰丸都是在一旁侍奉着的.
虽然如此,流川还是想过就算,不发问.
灯光跳跃几下.
茶壶在火苗上静置着,屋子里只有水翻腾的声音渐渐响透.
时间似乎可以和多年前的早晨混合起来,
人是同样的.
心的方向,
出现扭曲。
保持低头姿势,流川的视线胶着在壶缘,瞳孔映着不敢放肆跃动的火苗,至深褐壶身沉了下去的神采,让人有种忍不住挽留又畏于冷峻不能伸手的矛盾。
水汽袅袅。
攀着木橼,
空气里传动着安稳与不安稳交织,在六月之初,竟也带着未走的寒气。
织田信长抬头向窗橼。
流川未抬头,却似乎得到了什么指令,静静起身拉开纸门。
半道月光放逐进来。
油灯光为之一暗,搁板上的蓓蕾使用“立花”插法,落在灯月交融的光幕里,边缘浮生一种淡晕,让人为之一愣的是:蓓蕾只有两朵,所有的花就只此两支。而,原来,那里是一撮果穗的。
另半道月光被流川身体阻挡,因此他的半边面庞浸在月里,泛起冷冷的神气。原本无表情的脸,此时如同石玉雕像,凛然写着:
放弃,
忘记,
决断。
“这样,就能看清楚将来该怎样了。”
声音仿佛不属于这个空间,产生的却又那么适合。
织田信长抬眼盯着流川的侧脸。
蓓蕾示未来,果实示过往。
成双的未来?还是指,不能独活?
那么,过去呢?丢弃了么?
“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东西,就不用去想他了。”
谁?已经成为过去的。
从织田信长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一点也不用吃惊,但,为什么,
语言所指,目的何在?
未语。
回身落座。
流川洗茶,倒茶。
直到将茶放到织田面前。
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眩惑色彩的月,在茶与水之间隔开一层光滑区域,
在递进中闪动,一望既透的茶水瞬间迷出了人眼。
水光,
<雨>
水汽,
<潮湿>
茶温,
<接触>
<感觉>
。。。。
刹那,舍不得丢掉又被残酷截断的回忆。
重叠。
对面,端起茶喝了一口。
空间回荡着品茗的味道。
“恨我多久了呢?”织田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自觉地瞪开眼,流川否认在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串不明的笑容。
放下茶碗,器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手放在膝头,织田信长挺直腰目光直视。
“无论茶有什么味道,都喻示着煮茶者对品茶人有着某种意义上的感情:友情,尊敬,感激。。。”
“如果茶没有任何味道,有两种可能:
一,说明煮茶者对品茶人丝毫没有感情;
二,说明煮茶者内心有两种对等感情在冲撞,消磨。”
流川听着,慢慢抬起眼,正视着织田的。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连茶的味道也一样。
自己会恨他么?
不会。
似乎从未想过。
只是,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的人是自己,是自己的双手抓不住任何东西,
留不住想见的人。
从前如此,
男女都是如此。
“总之,没有味道。我理解为。。。怨恨。“织田微微一笑话说得平淡,“而且,我知道是为谁哟。我们都知道。”
很久,没有见过织田笑那么温和。
比起狂桀,冷酷,残忍。。。
现在,他笑着,象回到从前。
熟悉,重叠的脸。
“真想念你从前泡的茶,人还小,都充满着想保护人的味道。”回忆中的脸。。。重叠。。重叠。
看着以为被冰封在远古的笑容,流川墨色瞳孔开始流逝一丝丝感觉。
不知道是灯暗下去的关系,还是被云掠去了些许光泽,暗格落在榻榻米上,在温和的脸表面抹了一层苦涩茫影:“说起来,做错事的人是我啊。你,一直都记着他吧。”
果然,只是没人说,一提起,这个名字就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仙道 彰”。
长时间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战败感觉随之而来,流川眉头皱起。
/“习惯哦,皱眉。”/
这个不散的过去,难道一直紧紧跟在身后,连一点时间抹淡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
这样否认。
就等于承认吧。
眼比口更直率,流川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看穿。
织田挥挥手:“他没死。”
低头,
表示并不吃惊。
自发现墓里没有尸体就猜到了,只是,他再没有出现。至少在他面前再没有出现,不原谅的就是这点吧--固执。
活着却不再出现,负气的,仿佛是双方。
“我派了很多杀手,各个都很强的。”织田信长象是在谈论门前的茶花开了,“没有结果,发现过几次,可根本逮不住他。好危险的人物。”说着又喝一口茶,欣赏的笑笑。
对了,是有理由的。
不狠心完全驱逐一直跟着自己的影子,是因为开始想知道过程了。知道这样结果的缘由,想看经过,想原谅。
一方完全是误解,另一方不过是在逃。
没有对“追杀”表示愤怒,这一切在于织田都有预料,而流川松了口气的平稳却勾起了织田的惊讶。十几年的感觉,难道只此几句不够成解释的解释就可以说:不用计较?
“已经决定另一个人了啊。”织田感叹道。
?
“用血缘束缚一只要飞的鸟,是我的错。”
目光里有光在流动。
“还想把降落的同伴也收到笼子里,我很贪心吧。”
笑。
果然很像。
残忍的日子,仿佛梦境。现在醒来了。
还要继续说些什么,解释吧,问?
流川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他从未为什么事解释过。。。。
“可惜了,两只都很漂亮近乎完美。”
屋里荡漾起水的青与月的黄。
冷还是暖?
冷还是暖。
刀与刀的搏击声。
传入。
火和光映起半边天空的明亮。
织田信长居然比流川抢先一步跨到门边,茶碗踢到一边,湿了一地。
兰丸就在此时撞入,被织田阻在门口。
“什么事?”
只听见这一句,其余的被嘈杂声隔在只有织田信长能听得见的地方。
有人进攻了。
这不用猜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