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完美
10
又开始下雨了,在夜里的雨只有在有光的地方才能感觉出柔亮,才是景观。那些留在黑暗里的雨,只有砸碎自己的声音能与人的大脑交流。
这场雨很大,路面的泥土早冲得不知去向,屋檐都有种随时会被击穿的错觉。
虽然不能离开守备的总院,仙道还是知道,今夜,织田信长的军队已经向比叡山进发,和绿子说的一样,失去封印的魔王会一天一天睁开眼来。
“织田信长已离开本馆奔赴比叡山,同行的是湘北主将4人,流川枫留守。”
相田彦一,陵南最好的情报探子。仙道当然不会后悔向明智要了他来做下手,尽管有时他真的很烦人。
“你干得很好。”
不用多说,今晚,自己要守护的是个空房子。
转头迎上扑面而来的泥土湿气。。。如果现在站在雨里会被雨打得粉碎吧。。。。。
咔哒!
流川猛地拉开门,长廊的外面是黑暗,绵延了整个部屋,灯火胆怯得只剩下屋里的一盏。
“干什么?”
他问站在雨里的人,借着豆大点灯光,依稀望着仿佛被扯成碎片的人。
“。。。。”
雨里的身影似乎晃动了一下,隐藏入更深处雨与暗交织的口袋,真的被雨击溃了似的。
“想来确定一件事。”声音是意外的平静,轻易穿透雨幕。
半跪在长廊边,不介意雨溅湿新换的衣衫。。。。他等待问题。
“是不是。。。已经发现要保护的人了。”仙道浸身在雨水里,看不清流川眼里流过一股不甘愿却又是承认了的颜色。
沉默,表示确认。。。流川开始厌倦欲盖弥彰的自己。
只看得清黑暗中那个高大身影僵硬了几秒,“如果。。。提醒你的那个人是我,我想改口。”
/改口?/
“我说,我错了。”
/笑话,要自己承认自己的确‘想为别人生存’这一点就已经让自己感觉够讨厌,现在又是这个人来说,他错了。/
“那个人不该由你来保护。”
“不该?”
“不该。”
下半截衣摆已经完全湿透。
/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喜欢决定别人的生存观!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乖乖的破坏掉自己原本单纯清晰的理念而跟着他转。/
/应该有解释的吧,仙道。/不会丢出这样的重荷以后就留雨声交代吧。
看似坚韧的雨挡不住白色的身影,他进了一步。
“第一次见你,奇怪你怎么只有一种颜色。。。”
/。。?/
“单纯的为强而强,为完成任务而强。。。。如果没有任务你会变成怎样?”
/这个谁管他啊。/
“会消失也说不定。”
/。。。/
又进一步,“为什么会被我击败呢?”
/挑起痛处了。/
“明明对武艺已经有绝对把握的人,还会败给另一个,原因很老套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停口,看流川的反应。
流川当然明白,因为没有更高的目的,更紧迫的动力。可是由别人来提醒他,实在很不甘心。
“我干了件笨到家的事。”仙道苦笑,“让你发现在乎别人的生死这招不好。”
/没人让你那么干,你的确白痴。/
“是我太自大了。”
/说得对。/
他的脸近在咫尺,“我错了。。。”灯光将余晕染到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嘴角无奈的笑容--
所有的懊悔都来得那么自然,无辜的是它们来得比较晚了。
/要自己承认什么?他错了?哪里错了?/流川皱眉,“没什么不同。”
“很不同。。。。”说这时,他犹豫了。
流川盯着仙道的眼睛,毫不忌讳,“大概。。。你令我心情变好了。。。就这点。”/真要说的话也就这。/
呆住,动作暂停。
接上的是他更深的笑意,“或许结果真的都是一样。”除去嘴边的微笑,他的眉与眼透过流淌的水珠散发出的认真。
继续让他跟着织田最后一定会死,仙道固执着自己的认定,如果他的脸就此消失,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要见面。想留住他的心情仙道早就清楚的知道,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强烈。
周围是叶与水交杂,冰冷与温暖翻覆。。。
没有什么办法,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让这个固执不下自己的小子从危险的境地退出来,而罪魁是天生就带在身上的骄傲和任性,这种两人都拥有的要命个性。
伸出手,流川自己也想不出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有这样的兴趣。。。“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都湿漉漉的挂在额头,平时都是竖起来的。
面前的小子又皱眉了,仙道心底不自觉漏掉一跳。虽然从初次见面到现在的流川枫都是一副眉头紧蹙的样子,但更进一步的心理活动他也很容易就能捕捉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有他才有的特殊能力。
手掌接触到了另一副躯体的皮肤,于是皮肤的主人知道,手掌是属于一个体温极低的人的,熟悉的人。
猛然抓住拨动自己头发的手,仙道几乎认为自己的体温也被雨冲至了那样的低度,可灯焰里的肤色明明都是微红的。。。
流川停住,半起身单跪着,手没有收回,整只手臂晾在雨里冲淋。
还是微然的发热,毕竟两具都是有热血在奔流的躯体。
抓住流川的手指开始僵硬,脑子里飞窜着一条念头,交错,缠绕,重叠。。。。
“我。。。。。想有不同的结果,”仙道这么说。
还是那个想法--不让你死掉。
可惜流川不喜欢记忆,所以他忘了仙道一直坚持的是什么,对与事情的结果没有看到他想不出,正在进行的过程他通常都是忽略的。。。。通常都是。。。。
所以。。。。当两个人的嘴接触在一起,近而的拥抱,几乎何以听见彼此牙齿摩擦的声音,他都没有抗拒。
纯粹是不习惯反应,还有一层,那就是想看看,放纵一次自己的情绪,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若是想象不到的,就自己制造吧,他,或许有这种心理。
不讨厌,就继续拥抱--更紧。
不拒绝,就继续吻--更深。
不反抗,就继续享受体温,就算是湿漉漉的身体。。。雨水的气味很好,真的,流川这么觉得。
从没有这么用双臂紧紧抓住过一个人,扎实,温暖,完整的安全感,确实在身边。。。两个人的感觉从身体蔓延到思想难以置信的统一。。。稍稍惊觉到,原本潜伏的需要。。想告诉面前的人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因为自己想一直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