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祭

 

有缘看了伟大的舞蹈之神瓦斯拉夫·尼金斯基的传记。那是个羞涩又沉默寡言的舞蹈天才,一个追求纯粹的运动精灵,一个拥有着至诚至信灵魂的神使,一个创造了在空中停顿奇迹的非人……他的身边曾凝聚了20世纪初几乎全欧洲的艺术精英,尤其是振兴了芭蕾舞蹈的经纪人加吉列夫,他与尼金斯基的关系超出了人们的想象……^_^

无疑,篮球与芭蕾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活动,而且上世纪初的奢靡绚烂也不是能够重现的,但是相同不变的,是一直以来的挣扎和进取,是从未改变的爱与背叛。

感谢收看以上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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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清楚现在是不是由我的鬼魂在回忆,翻着尘封的相簿,看着照片上的人都离我而去,而我也在等待着加入他们的行列。越往前翻,照片越泛黄,但那上面的人却依然凛冽着,清冷着,孑然而唯美,他的乌黑的细发一直编织着我少女时代的梦,他叫流川枫,是今天的人们鲜少提起的名字,但他曾经被千百万众高呼着"上帝!"

他一度属于我,至少我一厢情愿这么认为。

记忆的闸门就从那一次缺少了主角的舞会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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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子!"藤井由美从女校大门往外汹涌着的人流中钻出来,叫住我。

"什么事?"优雅地转过身,含笑注视着由美。今天是我的命名日,母亲和哥哥为我筹划了盛大的舞会,我可不想耽误了。因为,与我同龄的别的贵族小姐,差不多都结婚了。这样的舞会也是让我挑选夫婿的婉转方式。我的心因着憧憬而"砰砰"直跳。

"晴子你不是很喜欢芭蕾的么?今天有神奈川帝国芭蕾舞蹈学院专程来我们湘北演出呢!"藤井兴高采烈的。我听了也很兴奋。但是,我有很重要的命名日的舞会。我没有邀请藤井参加,因为今天的舞会只有一个主角。

我说"今天是我的命名日。我不能……"

"天哪!我是花高价买的票呢,我原来还想请你以你们赤木子爵家的身份帮我搞赠票的呀。"她抓住我肩膀使劲摇着。"你不是久闻安西先生的大名么?这就是安西先生亲自监督的!还有小泉驹子啊,萨皇钦定的帝国芭蕾之星!!"

安西先生的确是我仰慕的芭蕾教练,他和我的母亲还有点姻亲的关系,我小姑娘的时候曾被他慈爱的摸着头对母亲说:"您的女儿有跳舞的资质呢。"也许是客套吧,母亲在礼节上敷衍着,给我的辅导课中仍是只有基本的形体塑造。芭蕾,跳到明星也只是戏子的身份,在贵族看来。不过,那句无心的赞美,我一直记得。我的确很爱芭蕾这种唯美的艺术。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我似乎忘记了今天的舞会对我的意义。事实上,另一个重大的时刻等着我。

藤井终于如愿以偿坐在我们家的包厢里。歌剧院的金碧辉煌在开演前都是谈论的主题。我在静心等着演出。对芭蕾,我的鉴赏是很挑剔的。

开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奈川特有的奢靡的风味,幕布都是洛可可加拉斐尔前派的风格,暗紫色与莓红色的点彩绚烂至极,金色的巨大流苏低垂在大幕两旁,像查苛伊赛略皇村(注)门口的卫兵,人样子的。每个节目都是精心安排过的,有充满了拜占庭气息的《天方夜谭》、有低婉忧郁的《天鹅之死》,有经典唯美的《吉赛尔》,还有……迥异的风格,都演绎得惟妙惟肖。尤其是曾被萨皇亲昵地叫着"我的芭蕾之星"的驹子小姐,她简直就是美的化身,足尖与地板之间在做着温柔缠绵又轻盈的动作,手臂纤细又柔韧地举起放下。男人们都为她痴狂,女人们都想成为她。观众席上到处是遏制不住的欢呼声与鼓掌声。其实,我们湘北虽是小地方,但,能在帝都叫响的舞蹈,未必就对得上我们的口味呢。但是,这次,的确是震撼了湘北高傲的心灵。真不虚此行。

我现在的叙述好象很冷静,当时,我是高叫着,兴奋着,嫌手套阻隔了掌声,我竟不顾体统脱了手套鼓掌,好在没有母亲在身边。我和舞台下的每一个看客一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太激动了。能看到帝都来的芭蕾表演,真是人生无上的享受!

由美双手紧握着脸,激动而难以自制。

又换了另一场音乐,是圣桑的《狂欢节》,与他的《天鹅之死》截然相反的风格。突然,一个丑角蹿出来,像是无依无凭在空中跳跃一般,柔韧的身躯与空气独自纠缠着。他跳跃,他弓步,他劈腿快旋,说不清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心都抓住了。这时,观众席上反到安静下来,生怕稍有走神,就错过精彩的动作。

这个丑角,脸上画满了油彩,像是森林中的萨倜儿,自由地伸展着,奔腾着,旋转着,伴随《狂欢节》的激烈又诡谲的节奏,一个突跃的大跳,让人产生了在空中停顿数秒的感觉……我都忘了呼吸,天哪,那不是人能达到的空灵和矫健,刚刚小泉驹子给我造成的深刻影响,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心被揪住了,不过我不用丝毫的担心,再高难再匪夷所思的动作,那个丑角都发挥得完美无暇。我不可遏制地抽泣着。

完了么?我用朦胧的眼睛看着音乐结束后,那丑角傲然地伸出左臂,鞠躬,谢幕,像一株不屑与人类交流的枫树,完全有别于刚才的激荡。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做到如此区分角色和自我?掌声与叫好声经久不衰,那个人,却似与世隔绝般,退场。不过掌声仍在持续,观众的劲头甚至超越了刚刚对待驹子的兴奋。我也在不遗余力地鼓掌,和由美一起很没风度地叫着"HAWUAO!"(注)

如果他能再出来谢一次幕就好了,心里祈祷着。

啊,终于如愿以偿了。那个高个子的丑角,被另一个身材高大还很英俊的男子扶着手,出来谢幕。一瞬间,我有些看花眼,竟觉得这两个人像是一对儿。难道那丑角是女子扮的么?不可能吧,女子是不可能有那么好的爆发力与稳定感的。

"看哪,是仙道彰!"由美低呼。

"谁?"有些没听清。谁会知道这个人竟是我今后一生最难……下定义的人呢?

"仙--道--彰。这次的演出就是他主创的,你不知道他是文艺圈内很有名的才子么?他的鉴赏力和对艺术的直觉都很可怕呢!"

"哦?如果他是贵族的话,说不定我母亲还会介绍我认识的。"

"他曾经是。"由美看到我对"曾经"比较迷惑,便又补充:"陵南的仙道伯爵家,你没印象么?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家和他脱离了关系,断绝了一切来往。不过,仙道彰向来是个不靠家的人,他少年时独自出国游历,就已凭着大方和才艺闻名了。"

"他那么显赫的人,竟如此礼遇这个跳丑角的人,一定是这人有非比寻常的天赋。"

"当然!我们不是都看到了么?"我有些不满由美不切重点。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翻开节目单查着。手指寻找到最后压轴的节目--《狂欢节》--流川枫。
流川枫--多美的名字啊,真的和那个谢幕时清冷傲然的人很符合呢。但却跳的那样子热烈。我喃喃地咀嚼着那几个字,然后充满激情地一下子拥抱住身边的由美。

"怎么了怎么了?亲爱的?"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的脸上仍旧是泪水。"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好的舞蹈,让我看到这么精彩的演出!"

她不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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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自然被母亲很很训斥了一顿,我这样的贵族小姐居然在该安分守己的时候做出了惊人之举--在自己的命名舞会上让数十位身份高贵的男子(最重要的是其中有可能有我未来的丈夫)空等了一晚上!

母亲在骂着,我装作犯了错误虚心接受的样子,而心里,却对自己说:"幸福的晴子,你看哪,终于让你遇到了该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