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y Of Light
你是谁？
流川枫。
你为什么而生？
梦想。
其他的生存方式呢？
我不会。
他是谁？
………仙道彰。
和你的关系？
对手………可能成为朋友的人。
在乎他？
………也许……只是嫉妒。
*** *** *** *** ***
我出门，我归来，忙忙碌碌的结果是不是碌碌无为？
我询问铅灰色的的天空。
有人说四月是最残酷的一月，那他一定没有经历过神奈川的五月，湿润得霉菌在每一个角落里疯狂地繁殖；湿润地让人只想倒头睡觉。
「每一分投资都要得到回报！」长期缺席的大家长又要开始咆哮了。摆在面前有两条路：要么早点回家装病睡觉；要么混到半夜再回去。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鼓鼓囊囊地感觉促使脚步朝着和家截然相反的方向迈去。
华灯，初上。
穿着时尚的红男绿女们在此起彼伏的霓红下演绎着奢华糜烂的低俗小说，人流带动空气，海一样的席卷着街道，湿、湿、湿、不知道为什么，湿润的空气总是给人以不好的联想：「暧昧」、「纠缠」………
敏捷地钻入小巷，记得这里有家酒吧，生意不太好，冷冷清清的，现时最渴望的地方。装作成人的样子斜倚住吧凳，压住嗓门含糊不清地带过，威士忌加冰。
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暖暖地带着笑意的声音，拜托你装样子也有点装样子的诚意，至少把运动包藏一藏再进来。
说话的人仿佛很得意地弹了弹悬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
他，不想在球场以外的地方见到的人，头脑里浮现的是那次友谊赛后很孩子气的离开，要再来一次么？
很久以后已经记不清那晚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样回的家，记忆像拼图，怎么凑都不是一张完整无缺的画。
仿佛是叫越野的家伙，突然从吧台下面冒出来，叨叨絮絮的招呼着，偶尔指挥一下懒懒散散的同伴；鸡尾酒的味道也出奇的好，不苦也不涩，只是喝着喝着双眼就失去了焦距。
然后就出国了。
出了门才知道每一分的投资不一定都能得到回报，理解了大家长的咆哮之后学会了喝酒，刚开始只是浅尝辄止，后来终于醉过一次，混沌中想起那天晚上，居然把很多事情都记起来了，甚至那两个家伙自封的绰号——「洗碗双璧」！最奇怪的是，自己原来也是个很多话的人。
流川君没什么朋友么？那个人是这样漫不经心地问着，庸懒的语调像只睡眼惺忪的猫。
……有没有还不是一样过。
一定有数不清的女生向流川君告白吧？越野啊，有着和陵南的包打听如出一辙的好奇心，不停地问这问那。
……欸，没在意。
流川君觉得我们的仙道怎样呢？
……有魄力。
哈哈，上当啦，仙道啊，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海边钓鱼哦，今次发奋工作就是为了鱼杆而努力呢。
嗳，钓鱼有什么不好………
拜托你也有点王牌的自觉…………
这就是我的对手，有着和我截然不同的作风，惬意的享受着篮球带来的乐趣，又好象随时可以放弃一切去过最平淡的生活。最平淡的，对他而言，也许无所谓最平淡，不需要聚光灯的荣耀，他本身就是个发光体，眼底永远暖暖地蓄着阳光…………
回忆慢慢地黯淡下去，窗外，是飞飞扬扬的纽约的雪，隔着冰冷的玻璃窗漫无边际地坠落，于是我小声地对自己说，我很想家。
旅途是整片整片的海，刺激着记忆神经不断地收缩，是想家还是想念那道光？我一直问自己。
那天下午去海边纯属偶然，因为妈说我在床上睡得太久。
这样下去会得病！
从我记事起她就这么一直唠叨着，把我从家里推出去。其实，踩着脚踏车在公路上颠簸不是更危险么？她说不管，只要我能在床铺以外的地方待着就好，哪怕仍在打瞌睡。
基于安全考虑选了条僻静的路，路的末端是海，神奈川那么多海岸，我独选了那一处。
他也是。
看起来他真的实现了自己的心愿，看看海，钓钓鱼，手法已经熟练到不用看就可以轻松地装上鱼饵，抛线，然后是漫长的等待。藏在太阳镜下的双眼也许正专注于细细的钓线，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少年时代的对手就在离他不到百米远的地方，还是，我已经变的面目全非？
漫长的异国岁月锉光了我的锐气和极度的自信，他却仍旧随意地享受着生活，我从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令我们相见不相识。
我走过去，脚步声细小的几乎听不见，他却突然开口问，您好啊，是到海滩来玩的客人么？
…………是。
他又说，这里空气很好，您会钓鱼么？
…………不感兴趣。
这恐怕就是最好的方式吧，陌生人一样客套的交谈几句，没说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就很不错了，然后呢，然后自然是更客套的相互道别，也许他会在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说我问心无愧。是啊，问心无愧。即使是最相爱的人，在分开六七年以后也可能会变得无话可说，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没有交集的平行线，除了在某个寂寞的夜里闪过眼前的那道光………想到这里，眼前的情况蓦然变成了滑稽可笑的哑剧，我是要把它演完呢，还是及早抽身？
你坐下来好么？他突然笑起来，深色的墨镜反射着阳光，你那么高的个子，给我很大的压迫感呢，流川君。
他，根本知道我是谁！
好象知道我要发作一样，他又说，流川，你是不是在生气，因为我明明知道是你却没打招呼。
……算了。最多让我觉得自己有点自以为是。
不是，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鱼杆顺势滑进海里，他却没有要抢救的意思。
我知道是你，却不清楚你在哪个方位。
深色的太阳镜下，是无底的黑暗。
我紧紧地捂住双眼，仿佛是在直视太阳。
年少时代的梦想、对手，我所坚持的一切一切都一去不复返，现在和过去的最后一点联系也彻底毁灭了。
没错，我是个只知道打球和做梦的傻孩子，可是请不要用这么残酷的方式告诉我。
据说从战场上归来的男人会用他遇见的第一个女人的身体证明自己还活着，在那个午后海岸我用力地抱紧他的时候这个念头曾经在脑子里飞快地划过。而我要证明的不过是，我的生命力并没有随着他眼里的阳光一起湮灭。
至少，我还有我自己。
在梦想破灭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