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喜欢

 

 

1.
啪沙——
又一滴汗水潜入尘土。
浓烈的阳光黏着在皮肤上,挥不掉,或者说已经懒得去动这个念头。刚才结束的限时格斗居然整整持续了2个钟头,想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幸好抽号的时候抽到同届的越野,如果是抽到那个人——算了,甩了甩头发上的汗滴,仙道直起了背,目光开始闲散地在人群中游走。
突——突——
一 辆军用吉普远远地开进沙场,张扬的车速扬起的尘埃卷成一道夸张的屏风。士兵们却没什么动静,最多转了转眼睛,揩着汗水想,不过又是某个秘密视察的军官来耍 宝了。仙道的目光也依然循序的移动,渐渐的快转到自己身后,连带着需要略微侧动身体了,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接着响成一片激昂的口哨。他回过眼神——
吉普停下来,在列队的最前边。开车的女子披着一头长长的卷发,慢慢地抬起手指碰了碰鼻梁上的墨镜,放下手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这才“啪”的推开车门,迈下一条腿来。
如果你3年如一日呆在一个只有男人,而且这群男人还都是以打架、杀人为己任的特种兵的话,你完全可以在看见一只母猪的时候大叫“我的宝贝儿”!至少仙道是这样跟自己解释此刻身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的。
卷发女子身材高挑而丰盈,最要命的是她穿了一条火红色的露肩连身裙,但裙摆偏偏无论怎么飘摇都盖不过膝盖。现在,她正用她那双美腿踩着同样火红的高跟鞋摇曳多姿地穿过列队,向——如果仙道不是过于高估自己的男性魅力的话——向仙道走来——
“哟呵——”人群发出的尖利声响开始变得意味复杂。
“嗨!帅哥——”她的一只胳膊抬了抬,到中途又打住了,仙道190公分的身高确实是个问题,结果就换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如果你觉得我只在种马饲养场里派得上用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说完,娇媚的一笑,利落地转身,朝田冈教官的方向径直走去。
“Well!”仙道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叹词,随后就习惯性的耸耸肩,一扬眉毛。这女人,怎会看穿他在想什么?
“哎!怎么样?”越野的肩膀靠过来撞了撞,眼睛却没改变方向。
“不怎么样。”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目光又开始散漫起来。
“得了吧,你。”越野暧昧的一笑,转过去不理他。
一阵裹着沙的热风干涩的刮过,红色的裙裾和黑色的发丝在一个令人烦乱的距离上同时翻卷,空气里荷尔蒙的味道瞬间饱和,听得到沉重的喘息,有人开始觉得刚才持续不段的搏击根本不算考验。
接近下午3点,烈日的焦灼更加狂乱。仙道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被周围的气氛同化,烦躁到,不安。伸出快要睡着的舌头,点了点干裂的唇。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果然,那双眼睛就在那里,冷冽到冰点,即使在8月中旬的这样一个炎夏。
“哼!”短暂的鼻音,听不太清。他别过头去,赤裸的肩头在太阳底下泛起好看的乳白色光泽,乌黑到耀眼的短发微微晃荡,撩拨起一阵清凉。
“呵。”仙道轻轻的笑开,回过头,看见田冈和那女子一起,迎面看过来。
“00届,神宗一郎!”
“有!”
“99届,仙道彰!”
“有!”
“99届,宫城良田!”
“有!”
“00届,流川枫!”
“有!”
“出列!”
“是,长官!”
又一阵大风,夹带了更多的沙尘,一时间,强撑的眼里有刺痛的感觉,袭来。

2.
几乎没有敌国的情报人员能监测到这座特种兵强化训练基地,因为建在一片国家地 图上并没有标明的沙漠里,就连军队里也只有少数中将以上的军官知道它的具体位置。这样说,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到被送进这里参加训练的都是各个部队的精英,或 者说,是全国最优秀的军人。筛选是在每年的全国军校少年生演习大赛上进行,一次30人,已经持续4年,当然,最先那一届的前辈们已经毕业。
嘭——沙——哗啦——
和 其他学员不同,流川大概是唯一不抱怨这里单调乏味的生活环境的人,但是他却惟独无法原谅这个浴室——公共浴室。学员都是单间住宿,而且一切设备配套齐全, 就这一点而言,条件优越到令人匝舌,但却奇怪的不提供宿舍淋浴,连冷水供应管道都没有。但是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大问题,虽然地处沙漠,但是只要冲过澡, 回到宿舍都有中央空调,而且一般生活用水供给也能满足,应该说小小怪癖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流川不同,每天5点——7点,只开放2个小时的公共淋浴时 间,是他最不自在的时候,因为在这里,他不可避免的,一定会,碰到,那个人——
哗——
懒散的脚步激起的水声。
流川的全部神经瞬间绷紧,一动不动,连转一转眼睛都不能够,唯一清晰的,是无限扩大的心跳。
哗——
近了。太熟悉的脚步声,虽然上一次在相同安静的环境里听到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但是还是会让流川在第一时间就想起那双眼睛。
啪!灯忽然熄灭,一定是他顺手关掉了。暮色从高高的通风口里透进来,细细的水丝明明暗暗。
“在等我吗?”明知道不是,他还是暧昧的出声,呼吸紧紧的贴过来,流川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但立刻又觉得这样好象自己输了。站定,只不抬头。
“神和宫城已经跟那个女人走了哦,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高兴吗?”明知道不会高兴,他还是一步步逼近,认准了流川不会再后退,即使再近,也,不会,后退。
“仙道。适可而止。”终于可以顺利的说完一句话,流川费力的抬起头,用力太大,自己却有点恍惚了。还笑!该死!因为被留下交代特派任务的情况,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了集体淋浴的时间,偏偏宫城和神又要立即随彩子出发——
“啊!”还来不及把整件事情回放完毕,后腰忽然被一股强大的牵制力前推,紧密地压上眼前人的身体——烫——
“那么,你说停就停好了。”单手就把他控制在了怀里,另一只手顺势就往更低的地方滑去。
嘭——狠狠地出拳。
“很好。再勾一点的话会更有力。”仙道抬手揩了揩唇角的血迹,微眯起眼睛,笑笑地看着流川。他站在原地,双手还握着拳,表情却是犹豫地。现在,反而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和上次一样,出手打了他之后,反而更加迷惑。流川开始略微的发抖,因为愤怒,对自己,相当愤怒。
“没关系的,小乖乖,不疼。”他走过来,握了流川的紧攥的拳在手里,轻轻一拉,倒在怀里。双臂圈住他的肩,让流川的头微微仰起,嘴唇立刻紧密地贴合,不遗余力的探索吮吸。
“唔……放……”因为强烈的刺激反而警醒的流川奋力反抗,找不到施力的合适位置,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仙道湿润了的发,扯——
“呀!”一定是痛了,否则仙道是不会这样看着他的,有一点戏谑,更多的是,恼怒。
右手一扣,悴不及妨地锁住了流川的左碗——推,流川出右拳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自然地,强硬的左手控制了无力的右拳,和他的左手一起,被牢牢固定,在墙上高于头的地方——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现在——”紧紧地贴上去,火热对火热,左膝一推,分开他的双腿,更加无隙的贴合,在,流川无法不颤抖的位置,“还,不是,时候……”一字一句,隐没进狂放到残虐的吻。
“……”不行,不行,不行……为什么,在拒绝之前,就已经……流川放开紧皱的眉,闭上眼睛,任凭无力的腿,慢慢,软倒……
我会打倒你!
哦?
听着,我会追上你!
放心,我会带你一起的,无论到哪里!
记得自己,和,他,当时真的是这样说的。

3

闪烁的玻璃外面,霓虹涣散。仙道的眼睛,一盏一盏,追逐那些漂亮的灯火,在夜里,那么妖娆而魅惑的灯火。绷得很好看的唇角幽雅的上滑——真的,没有一盏,能像那双眼睛,让他觉得,惊艳。
“那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余下的时间你们可以提问。”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她把话语权交给了正发呆和正犯悃的两个人。
“哦。”不置可否的出声,仙道还在脑海里勾画那双眼睛的样子,还差一点点就描摹完毕,那忽闪的睫毛。
“那么你呢?流川。”她懒得跟他废话,转头看向一直坐在她身边的人。
“为什么?”猛的睁开快要合上的眼,露出犀利的光来。就是这个,仙道在心里低叹,同时转过倚在落地窗前的身体。
“呼——”叹一口气,难道自己刚才全白讲了?
“我是说,为什么神前辈和宫城前辈要比我们早来一天?”察觉到被人误解,流川冷淡的补叙自己的问题。
“这个呀?”真不明白这小孩怎么搞的,都一年了还是老样子。“我的电脑被S-R病毒锁住了,你知道这方面宫城是天才。”摊摊手,做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神嘛,因为牧绅一上将点名要见他。这个解释合理吗?”
“哼。”流川没说话,别过头去。
“其实,彩子——”仙道歪着脑袋,笔挺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居然是说不出的性感,特别是当他,露出这种柔和到让人酥软的微笑时,“我可以叫你彩子吗?”
“当然。”彩子对他明媚的一笑,和昨天在A7基地时没什么不同。
“可不可以给我们这次的行动起个好听点的名字?比如‘蓝色天使心’、‘深海幽蓝’什么的,毕竟——海盗这种古旧的东西,实在是太——俗气了。”
“你看少女漫画长大的吗?”彩子用“决不可能”的表情嘲讽人的时候一般表示她开始接受这个人,“而且,再重申一次,海盗们,一点都不——古旧,如果他们手里的东西放出来,”她扬开双手,抬眼看天,“就是,又一个纪元的开始了。”
“说说而已。”玩笑已经开够了,这次会面的时间实在已经不算短,刚刚听的报告和厚厚的资料还有必要再看看,仙道心底并没认为彩子是在讲天方夜潭,如果不是棘手到让元首们睡不着觉,他们也就没必要战在这里了。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会面到此结束?”彩子站起来,穿军装的时候,卷发还是披散着,英武中又娇媚不已。
“遵命,长官!”仙道懒散地行个军礼,唇角笑意不减。
“谢谢您的礼貌,先生。”她拿了文件往外走,忽然脚跟一碰,“不过没戴军帽的时候请勿行军礼。”噔、噔、噔……很快的走出去。
“不要那么在意嘛,又不是第一次失身,还计较什么原因啊?”看到流川迅速准备离开,忍不住靠了过去。
果然,流川的身形一滞,站在拉开了的门边,外面的光线投到他脸上,眯起来的眼睛若隐若现。
“我在意,是因为,那感觉实在……糟透了。”一撇嘴,转身走开。
仙道在原地楞了三秒钟,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这家伙,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一瞬间,笑声嘎然而止。因为开始要支撑放肆笑着的身体而撑在桌面上的手,越收越紧。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还是在意——
第一次见他是半年以前,虽然早就知道基地里有个不要命的新学员,脸和脾气一样是极品,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冷淡到决绝。
你就是仙道彰?他说。
和我一对一。不管不顾地。
怎么不叫我一声前辈呢?觉得他比听到的所有的描述加起来还要有趣。
你又没想我这么叫!翻一个白眼。
那你不乖,我就不客气咯?而且,我说的是,从此以后,都不客气哟。
流川啊,是你先找到我的。
我会打倒你!
哦?
听着,我会追上你!
放心,我会带你一起的,无论到哪里!
记得自己,和,他,当时真的是这样说的。

4.
他悬在那里,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刚下过雨,土质松动,岩石湿滑,他原 本白皙的手指因为用里扣紧而红到发青,额上的汗滴顺着好看的鼻线滑下来,挂在鼻间,一晃一晃,亮晶晶的。不过,仙道此刻难得的笑不出来,他别开眼睛,尽量 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的脸。该死,如果不是刚才没替他推开滚落下来的山石,他的右臂应该不会受伤到脱臼,那他现在至少还可以用两只手承担身体的重量。
“白痴!”流川恶狠狠地转过头骂了一句。
“呀!别那么大声呀!”仙道原本正专心致志地一步一步挪动身体,没想到流川会冷不妨地出声,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万丈深渊,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颇值得玩味。
“退回去!”流川的声音开始急促。仙道越是靠近自己,他脚下可以承力的岩壁就越窄,再有两步,就完全没有立锥之地。
“怎 么你一开始就只会命令我这个前辈吗?”仙道似有似无的笑笑,发觉自己抠在岩体里的手指已经开始渗血。他叹了一声,早知道就请假不来参加实战演习了,当时只 想着可以出基地溜一圈就高兴得什么似的。不对,如果不来,现在谁会在流川身边……不敢想。身体紧紧贴在岩壁上,略微喘息一下,流川坠崖的地方离他刚才往下 攀的地方最多不过50米,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摸索了一个世纪。略有所思的,仙道偏过脸去看流川,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复杂表情,一时之间,竟分不清 楚到底是些什么。
“听着,我要你,回去。”流川象征性地看了看身下,其实他连低头的力气都没有。不过他很清楚,那下面是乱石嶙峋的深谷,至于到底有多狰狞,他到真不想去设想。“否则……”
“哦?” 仙道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立刻又被一个笑脸化解。“我倒很想知道——”慢条斯理地说话,分散了流川艰难维持的注意力。就在他抬眼看他的一瞬间, 忽然松开紧抠岩体的右手,用力一探,把流川的腰搂在臂里,往后一撤,不是用臂力,而是整个身体承在左脚跟上向后一旋,连带着把流川狠狠地摔在了自己身旁的 岩壁上。“——你是不是,真的会——放手。”
流川对仙道出其不意的举动惊讶不已,却在他的手接触到自己身体的第一时间明白到他的意图,赶紧用力向后靠,依附着身后的岩壁来稳定自己的重心,脚下牢牢地踏实了那不到10公分的凸出。听着无数碎石不住的滚落,直到碰撞的声音湮没在深处。
“呵——”想笑的时候,一滴咸湿的汗水滑进了眼底,声音变得怪怪的。仙道喘着气,转过去看流川的眼睛,发现他的胸口也同样剧烈的起伏,而眼睛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明亮得,像星——
嘎吱——
脚下一声细微的想动,仙道来不及低头,感到整个身体忽然悬空,那方寸之地终于没有经受住刚才激烈的自己,崩塌——了——
“仙道——”看着流川惊慌失措地探身想要抓住自己的身影迅速退缩成一个点,失重的恐惧潮水般涌来。
“流川!”腾的坐起,仙道发现周身爬满了一道道汗水的纹理,蜿蜒着,流进心里。拿过床头的座钟一看,3点半。为什么总是做同一个梦呢?仙道抬起双手,脱力地擦擦脸,忽然发现脸上的汗水里,混合着,眼泪。
如果没有那次该死的实战演习就好了。重新倒下去的时候,仙道认命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秘密会见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神和宫城。
“不是个轻松差事呢。”宫城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却在茶色镜片后神采奕奕地闪光。
“恩。”神只轻轻发了一个表示赞同的鼻音,便不再说话。
“我倒是蛮困惑呢。”仙道看了看手里的军帽,很不情愿地把它扣到自己的一头朝天发上,立即有几缕屈服了的发丝垂下来,在眼前晃荡了两下。
“什么?”宫城问,目光却又转过去看门口。
“真的只是骚扰渔民那么简单?”手指开始在走廊的墙壁上有节奏地敲起来。
“当然不是。”神站直了身体,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打劫是用不上核武器的。”
“那为什么不移交联合国维和部队?光靠IBM(International Maritime Bureau 国际海事局)什么事也干不了!”宫城的注意力又回来了。
“所以还有我们啊。”仙道幽雅的一摆手,大大的笑容亮起来。
“白痴!”一直在旁边没有发言的流川冷哼了一声,“上面一定觉察到‘海盗’和本国的地下组织有关联……”
“一旦查实,难免会受到制裁,至少在面子上会过不去。”仙道看他一眼,接下后面的话。
啪!走廊尽头的门开了,彩子探出头来:“你们进来,现在分派任务。”
“大 概的情况你们都已经很清楚了,我不赘述。”牧的眼光逐一扫过面前的四个人,他们是尚未毕业,也就是说,没有在国家军机处备案存档,不会被敌人查到底细的特 殊任务执行人员中最适合本次行动的人,“关于任务的全部方案,为了某些特殊的原因,”停了一下,继续说,“我会在进行过程中再一一透露,目前,你们只按接 到的命令完成任务,任何人不得自作主张或者擅自行动,明白了吗?”
“是!”三个声音同时响起,而仙道,没来由的,只是笑了一下。
牧挑了一下眉毛,却不动声色,这个家伙,在自己提前毕业以前,是唯一让自己感到难缠的对手啊。
“好,那么接下来的行动是这样的……”彩子听着牧平静地宣布每个人的分工和职责,不由得把眼光停在那个人身上,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真的合适吗?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感觉到,也许所有的人,都误解了他,误解了原来是这样冷漠而消沉的他……

5

阳光刺眼,海水摇摇荡荡,全是夏天的味道。已经三天,目标还是没有出现,只有漫无边际的海 域,深深浅浅,蓝着。仙道觉得无聊,干脆解开衬衫的纽扣,慢慢拧开Mueloliva的银质瓶盖,漫不经心的把橄榄油涂满皮肤。一寸、一寸,顺着肌肉的线 条,蜿蜒的游走。忽然就想起另外一种触感和另外一种抚摩,心突地怪跳一下,嘴边荡起一抹自嘲的浅笑。那个家伙,大概从来不会,这样子想起自己吧。
“7号,7号,我是鱼雷,目标出现。”耳扣型的接收器里传来了望台里指挥长的声音。
仙道皱起了眉头,抬起左手,小指上的指环略微靠近嘴唇,懒洋洋地回一句:“收到。”说完将双臂举过头顶,大大的伸个懒腰:“开工吧。”对自己说。
白色的快艇上明目张胆的架着两门轻型迫击炮,穿迷彩的男人有意无意的将一门炮口对着仙道。
“你好。”带无框眼镜的这一个看上去要斯文的多,打招呼居然还很有礼貌,“仙道彰?”
“恩哼。”大大咧咧的笑一个,衬衫并没有扣上,胸膛健康的古铜色闪闪发光。
“我叫暮木公延,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仙道越过暮木,和穿迷彩的男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哈……”两个人同时很没形象的笑开。
暮木尴尬的笑了笑,脸微微的红:“真的是你一个人?”
“好啦。”仙道用脚踹踹船舱靠里的那个黑皮箱子,“就这样,还用得着两个人来分?”
“一百万不够?”暮木偏了偏头。
“No,no。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这个要分清楚。”仙道保持着一种戏谑的笑,把皮箱提起来,扔给迷彩,对方稳稳地接住。“直接汇到我帐号。”说完开始发动引擎,嘟嘟的声音很快响起来。
“嘿,家伙。”迷彩说话了,“你上来。”
“啊?”仙道做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当家的要见你。”他略微眯起了眼睛,胳膊肘支在炮身上,笑起来的时候模样不羁。
仙道偏过头看了看远方的海岸线,转过头来的时候扬起眉毛:“你确定?”
“不,但是它确定。”拍了拍泛着金属光泽的炮身,转身开始拉引擎线。
一颗接一颗地扣了衬衣的木质纽扣,从随行的袋子里摸出钱夹、香烟和火机,袋子却留了在船上。麻利地跳上快艇,找了位置舒舒服服的坐下,两条长腿交叠,歪了头看着靠在船舷的暮木。
“别介意啊,三井只是嘴上暴力而已。”说着就转过头去看三井,对方也转过来看他,笑得很怪异。
“不是这个。就那样过来问我,如果不是呢?”点燃一支烟。
“不会,不是道上的人不会知道我们的规矩:比约定时间迟3天才是正式交货的日期。”暮木又推了推眼镜,“而且,如果不是,就请它问吧。”随手拍了拍身旁的一门迫击炮。
“呵呵。”仙道乐呵呵的笑开了。该死的牧,那个污点证人根本就没有将实情全盘托出。
突——引擎掀起一长串水花,快艇剑一样的离弦而去。仙道看着暮木随意调整了炮的角度,轰!自己的汽艇瞬间化为火光和浓烟。
“不好意思。”礼貌的笑一笑,暮木挨着仙道坐下来。
“没关系,我心理健康,完全没有恋物癖。”仙道悠闲地吐烟圈,心里一边可惜自己袋子里最先进的微型摄相头,一边寄希望于里面的电子网络已经启动了即时发送功能。
“你可是我们湘北第一次作为客人接待的生意伙伴。”暮木若有所思地说着,偏了头看海。
“哦?荣幸之至。”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仙道心里略微担心流川在翔阳的进度。总之,湘北已经很不简单了,希望那个全国最大的地下走私集团不会比他们更厉害。
“不过,抱歉。”小巧玲珑的枪口不经意的抵上仙道的右肋,“手脚干净是我们的准则之一。”
砰!
“我很欣赏这样的,准则……”微微笑着,仙道发现自己指间的烟已经燃到头,身体里的知觉,一点一点,不知去向……

6

滴答……滴答……
一场浓烈的雨终于还是下起来,落地窗户全部关着,流川还是潜意识的觉得冷。在基地的时候似乎从来就没冷过,因为是沙漠,因为每天都训练,因为……
“真厉害,流川。”一个极清亮的声音响起来,突然打开的门很快又关上。
没有答话,流川闭了一下眼睛,支在下颌的手放下来。
“不错,没想到在T市还有你这样的人才。”很高的个子,流川想,就是自己站起来也需要抬起脸才看到他的眼睛吧。
“藤真先生、花形先生过奖了。”冷淡地,表情没有变化。
藤真略微楞了一下,随即笑着面对流川坐下,花形站在他身后,露出和气的笑脸来。
“可是……”藤真偏着头紧了一下眉毛,“对方真的有11个人吗?还是……”
“不是11个。”流川的声音沉下来,“是12个。”
“……呵呵……”藤真笑了,很漂亮的眼睛剑一样锋利,“选择投奔我是对的,流川。”修长的手指曲起来,笃笃敲着,“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还真怕你被逼急了会去当海盗呢。”
“哼!”那个家伙。流川刚才被打断的思维又接上来。
“要知道,赤木那黑金刚,呵呵,辣得很呀。”说着,眼睛眯起来,想起一些什么来。
“前段时间单枪匹马劫了马来西亚船王女儿结婚嫁妆的仙道彰,你听说过吧?”花形看藤真一时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己接下了话头:“本来我们已经派人去和他接触,没想到他先答应了湘北的生意,结果呢——”双手抄到胸前,似乎很惋惜的样子,“连人带船——轰!”
“白痴。”流川冷着脸低骂一句,算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所以啊,听到你一个人挑了丰玉的总部,警署四处通缉你,我还真担心你会撑不住想跑到海上去呢——那地方,玄——”藤真似笑非笑,身子向前倾着,“为什么?”
“那男人,”流川想了一下南烈的样子,没想起来,“竟说我,漂亮。”反正他也是这么说的。
“!”藤真撑了撑眼睛,随即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直到看到流川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才费劲忍下来,“好、好理由!”为同样的原因,自己也不是没杀过人,可是像流川这样直接到挑翻一个帮派,他藤真,从没想过!
“好了。”藤真站起来,跟花形打了个手势,花形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流川,做了个“先拿去用”的眼神。对方看也没看,折起来就揣进了口袋,“再过两天要去海上跟湘北交货,到时候你就知道,呵呵,那家伙为什么叫黑金刚了,哼,呵呵……”
流川眯缝着眼睛想,赤木的脸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我跟你保证,”藤真拉开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在这个国家,没有其他任何人,能活着跟湘北做生意,除了我,藤真健司。”
流川站住了,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钟,点点头,一侧身,快步走了出去。
“让长谷川盯着他我不太放心啊花形。”藤真垂着眼睛想了想,抬起脸来的时候,一脸温和的笑,“还是你来吧。”
“他让你觉得不可靠?理由太可笑?”花形拿了手机出来拨号码。
“不,正相反。他的理由太合理,感觉也太可靠。所以,不能相信。”藤真竟自走出去,反手挥了两下。
“明白了。”花形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喂,我是花形透……你的监控任务已经取消……是的……”
雨声哗啦啦的大起来,流川瞄了一眼停在街角的车,无趣的动了动脖子,手插在袋子里走进雨幕。那个白痴,最好遇到海啸,死掉算了。两天以后的交易实在太快了,他还没准备好,这么快就又要见到他。如果……就好了。
数百海里以外的某个海域里,此刻却正风清云淡,一艘前苏联的轻型战舰在月色下闪着光。
“不行仙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三井揽着他的肩膀,笑得颇诡异,“凭什么你才刚来没几天,女人们就都围着你转!”
“这个……”仙道抓抓脑袋,“其实……”又挤挤眼睛,“我喜欢,男的。”暮木正好走过来。
“你找死!”三井干脆跳起来准备掐他的脖子,被仙道抢先逃开,临走还故意搂了搂暮木的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暮木被逗得笑起来,脸也红了。
“小暮!”三井耸起眉毛,很挑衅地盯了暮木看。
“好啦,我做了蛋塔,还是热的,快吃。”塞住那张没遮拦的嘴,省得再说些乱七八糟的鬼话。
好容易绕过甲板上热闹的人群,仙道靠了船尾的栏杆吹海风。星星稀疏,但有几颗还是很亮,看得他出神。毕竟,已经好久,看不到那双眼睛了。夜那么黑,连他在哪个方向,都,辨不清呢。

 

7

监察室里的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是宫城不时把键盘敲得劈啪作响。彩子看他一副专注的样子,忽 然笑了一下。记得第一次和宫城良田见面的时候是因为总部的中央控制系统出了问题,最顶尖的专业技师修了三个小时只是越修越烂。后来刚从A7基地破格提拔上 来的牧说他认识一个电脑天才,说不定能试试。半个钟头之后,他就直接背着降落伞从屋顶上爬了下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站在回廊下等他的彩子。后来,虽然宫 城果然只用了20分钟不到,就让那个东西从新运转了,但彩子每看到他却还是觉得他傻乎乎的,谁让他见了自己就知道咧嘴傻笑呢,一句话也说不好,老是彩啊彩 的……但是此刻,不经意的看到他的另一面,看到他微簇着眉,灵活的手指毫不懈怠地舞动,嘴里时有时无的念一串她听不懂的程序……怎么会忽然就担心,自己, 会不会失去,什么,东西……
“再有5分钟,翔阳就要跟湘北接上了。”飞快的说完,嘴唇继而抿紧,键盘的响动却不曾停止。
彩子没说话,靠了在桌子上,端在手里的咖啡终于轻轻放到他手边,屏幕的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宫城随手端过杯子浅浅喝了一口,放下。又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彩子的脸,楞一下,笑一下,回了头继续看他的屏幕。脸,慢慢的红了。
“方位可以测定了吗?”坐在沙发里的牧把脸从支着额头的手里抬起来,目光深邃。
“再一下……马上就好……OK!北纬33.4,东经27.5——那是一片国际公海,靠近——见鬼,靠近三国共管的湖峡海域。”宫城的左手小指习惯性的在字母a上连续弹动,苦苦思索。
“赤木……”牧沉声念了一句,“他野心果然不小。”
“继续监测还是立刻行动?”宫城站起来。
“行动。”牧也站起来,抬腕看了一下表,“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除开直升机的来回耗费,大概不超过22分钟,否则会有危险,明白?”
“明白。”潜水衣已经套好,开门之前他回头看了彩子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哼。”牧走到监察室的了望窗前,外面是漆黑的一片海,半点星光也无。
“对不起,有一句话,我忍了很久,还是想说。”一直没说话的彩子端起了冷在桌上的咖啡,“牧绅一,其实是个私心很重的人。”
“恩?”牧回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彩子,脸上却没有明显的痕迹。
“把对自己重要的人藏在怀里,但是对别人的心情,却可以视若无睹。”看着没有关掉的屏幕在这一刻切成北欧建筑的屏保,想起宫城曾经念叨自己的理想是成为设计师。
“是吗?”牧深深地看了彩子一眼,重新恢复到原先的姿势,“神的心脏不好,不适宜潜水。你觉得这是私心吗,藤原彩中将?”
慢慢的,把手中失却了温度的咖啡喝尽,彩子没有回答。她其实是知道的,牧的理由。因为,面对自己关心的人,谁都有一千一万个不让他涉险的理由。只是,她忽然又想到另外两个人,想象他们拔枪指着对方的时候,谁的脸上,会有更加云淡风清的无所畏惧……
只是,此刻,在彩子看不到的那片公海上,两条并到一起的船,却还没能把两个人真正连在一起。
“比约定晚了1分17秒啊。”赤木低沉地扫了一圈翔阳的人,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流川身上多停了半拍。
“呵呵,绕了一点远路,又抄了一点近路嘛。你知道现在风声紧。”藤真却比赤木更要吃惊,因为他瞄到暮木旁边高大的身影不是三井,而是一个顶着朝天发的怪人,十分像那个……“仙道彰!”
“很奇怪吗?”赤木不以为然,他向来觉得藤真表面功夫做得太过,连吃惊都非得表现出来不可。
“白痴。”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人群里飘来,冷冷的,是流川。赤木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头别到一边,错开了仙道一直望着他的目光。
“还不能过去啊?”藤真笑着摊摊手,岔开赤木的注意力。
“请。”赤木侧侧身子,翔阳的人利落地跃上对方的甲板。
“恩——”藤真忽然欺近仙道,满意地点点头,“果然一表人才,没枉费我惋惜了那么些天。”
“啊?”仙道搔搔头,笑着。
“我以为他把你做了——他一贯这样。”藤真踮起脚尖,凑近仙道的耳朵,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够5步开外的赤木听到。
“呀,那样的话,我到阴曹地府只好去投奔翔阳门的老前辈了。”仙道挤眉弄眼地说,心里却想自己可是徒手搏倒了3个湘北好手才保下一条命来。
“走吧。”赤木也不跟藤真计较,转身下了悬梯,往船舱里面走去。
“真是金刚的脾气,一会儿慢吞吞,一会儿又急慌慌。”藤真冲流川笑着,也跟着下去了。
湘北和翔阳的人基本上两人一组往船舱里下,轮到仙道的时候,他打了个响指,轻叹一声就跟在一个又高又瘦的翔阳手下后面消失在舱口。流川没看他,等着和暮木最后走,右手的中指却不自觉地往拇指上靠去,用力压着,来回摩擦,却始终,没有爆破成那一声清越的脆响。
他似乎,瘦了。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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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房间不大,光线却很刺眼。流川一眼便发现仙道不在里面。刚才明明看他下来的。
“咦?”藤真睁大眼睛,偏着头。每次交货,三井和樱木都是负责交手的人,以藤真的细心,是不会放过这点蛛丝马迹的。“樱木怎么不在?”
“哼!管好你自己的人吧。”赤木面无表情,眼睛却往一边不经意地滑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他有趣而已。”藤真也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时,仙道端了一套十七世纪的银茶具进来,向藤真笑了笑,说:“既然大家都是有情趣的人,自然不想错过享受皇室下午茶的机会。虽然论时间,是有那么一点……滑稽。”说完姿势很优美地在四个杯子里注满了热腾腾的红茶。
藤真端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对仙道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说:“赤木真是捡到宝了,要不然你还是跟了我吧?”
“呵呵。”仙道往墙边一靠,双手环了在胸前,不置可否的笑着。
“开始吧。”赤木避开藤真犀利的眼神,跟三井做了个手势。
“货在这里。”三井从怀里拿出一个很小巧的银质盒子,啪地打开,摆在桌子上,慢慢转向藤真。
那是一颗看上去很普通的钻石,大小上并不出众,除了光泽度和打磨得很仔细以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花形上前一步,一边俯身观察那亮晶晶的小东西,一边戴上白色丝质手套。颇为玩味的侧了一下头,花形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钻石,透过放大镜仔细的辨别上面若隐若现的花纹。
“献给我……”花形又略略转了转角度,“至爱的……尼古拉……伯爵……”他看向藤真,两人极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向黑暗的中世纪里伟大的爱情致意。”藤真优雅地笑笑,“我就知道,湘北门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这样价值连城的古董也逃不出你赤木的手掌心啊。”说着,又瞟了瞟一边的仙道。
花形脱掉手套,接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开始连接瑞士银行。
“可能还要等个5分钟吧?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吗赤木,放松一点。”藤真饶有趣味的发现,这晚的赤木果然有那么一点心不在焉,“Question No.1,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啊,黑老大?买十个军工厂都花不完吧?”
“那就再买几个。”赤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冷冷地看着花形开始往对话框里输入用户名和密码。藤真楞了一下,好象被自己的话噎住了,秀气的眉毛不自觉的皱起来。
流川站的比较靠后,但最终还是看清楚了花形手指移动的方位和频率。一抬头,忽然发现仙道也正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他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吧?流川平白有点生气,总觉得那个人像是什么都能看穿的样子。说不定,他就是早知道自己……所以才会……该死,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呵呵。”仙道却不合适宜的轻轻笑起来,还略微摇了摇头。
白痴。流川心里骂,但随即也紧了背脊站直。
“等一下,”藤真拍了拍花形的肩,阻住他要按下转帐金额确认键的动作,“要解释一下吗?”三井和暮木也是一脸茫然的望了仙道,只赤木不着声响。
“对 不起,请继续,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的——小情人,”仙道摆摆手。流川的耳根嗖的红起来,烫得吓人,只是他站在后面,别人看不见。但他握了拳的手紧紧攥着,有 点抖,“我真的,很想他呢。”仙道转过脸,认真地看着藤真的眼睛,停了几秒钟,才略微笑了一下。流川看到,忽然心里一颤。
“可以继续了吗?”赤木问。
“……”藤真给花形递了个眼神,花形便去点确认键,刚要点下,藤真却大叫一声:“有人!”
仙道和流川第一时间冲出房间,两个人对视一眼,沿着走廊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很快,房间里只留下赤木和藤真,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没动。
“别跟我说你全不知情。”藤真先发制人。
“哼!”赤木很奇怪的笑了一下,“少跟我来这一套,藤真健司。”他收了桌上的盒子,同时也关上电脑,阴郁地走出了房间,上了甲板。
乒!一声枪响从船尾传来,接着响成一片。藤真缓缓地走出房间,脸色惨白,忧郁了一下,还是随着赤木,登上了甲板。
“中了一枪,子弹从左背射入,应该是活不了了。”仙道已经在跟赤木谈话,声音沉着,表情冷淡,发现藤真之后,便停住了不说。流川也从船尾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神色复杂。
夜风很凉,一时之间,场面寂静,没有人说话。

9

一群人分明的站开了,倒很快就分辨清楚双方的力量对比。湘北至少在人数上明显占优,藤真看赤木还没有打算先开口的意思,叹了一声,说:“事到如今,我们谁也不会先相信对方,你还是把事情讲出来算了。”
赤木眯起眼睛看着藤真,一字一句的说:“刚才那个人,打死了控制室里的两个兄弟,然后从电脑里偷走了湘北3年来的交易记录。不过我们刚才的交易还没生效,所以没有拷上去。”
“不可能!”藤真还没说话,花形先开口了,“湘北的系统是安西前辈生前亲自做的,看刚才那个人的背影不过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江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后辈……”说到后面,他忽然发现仙道正用怪异的神情看着他,猛的想到他和流川不就是“厉害的后辈”吗?
“你是要看证据吗?磁盘的拷贝记录现在还在那里闪呢!”三井冷哼一声。
“你 要怎样?”藤真也不多说,睁大了眼睛。今晚他们交易的位置事先的确只有湘北的人和藤真自己清楚,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辩解更加无益。直觉告诉他赤木并没有 摆他的道,但以他今天的表现来说,也绝对算不上正常,有很多事情需要调查,相较于那种只追究结果的人,他更喜欢掌握全局。现在,他要脱身。
“爽快。我赤木也不是个随意栽赃的人,你有7天时间查到真相,否则,大家都不好过。”赤木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留下点东西做抵押吧,请不要以为我欺人太甚。”
“当然不会。”藤真明白湘北这次的麻烦有多大,更重要的是,这麻烦并非完全和自己不相干,几年来,两个组织的交往的确频繁。想了想,他问:“你要什么?”
“呵。”赤木居然笑了笑,眼睛扫了一圈后说:“他吧。你想要的,我也想要啊。”
藤真转过头看了流川一眼,发现他正心不在焉的看着某处,忽然觉得蹊跷,嘴上却说:“你真是会挑,手伸得比我还快。”说着走过去拍了拍流川的肩,笑着说:“不是我不疼你,实在是……呵呵……”
“没什么。”流川淡淡的应了一声,转开脸去。
夜色沉寂下来,风又凉了许多。比起刚才,甲板上显得空荡,船尾的风向标呼呼的转,流川知道前面的水域会更加冷。
“你不是在想念你的新上司吧?”仙道轻手轻脚的站到流川身边,隔开一定的距离,“还是,在怀念你的……旧同事?”后面一句话声音微不可闻,几乎只做了个口型。
扔掉手里的半截烟头,流川没理仙道。没说话,也没动。
“呼——”仙道长出一口气,背靠栏杆滑坐下来。他的两条长腿交叠起来,无比落寞。但是很快,他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流 川身子一震,有一瞬间几乎站立不稳。他回过头去看仙道,发现他用手不停的揉着自己一头朝天发,几乎,是拉扯。流川觉得喉头一阵干涩,心里被巨大的情绪拥 堵。他很快的跪下来,隔着那距离,猛地把仙道拥进怀里,仙道立刻反手把他的背扣紧,两人都抑制不住地用面颊和颈项彼此摩挲,深深地体验对方的存在。
只是,在这一刻,仙道并不知道流川心里庞大的恐惧;而流川,同样的,也并不知道仙道心中无法压抑的慌乱。也许,他们都怕失去什么,但是,他们又都误解了那东西本身。
“流川——”仙道用力拉开两人的距离,“他们很快会上来。”他站起来,没有扶流川,径直走到另一侧船舷,埋了脸在自己手掌中。
流川也恢复到原来的姿势靠向栏杆,重新摸了一支烟出来点燃,听到身后,三井和暮木同时登上甲板的声音……

10

宫城爬上暗礁后面的橡皮艇上时已经精疲力尽,他仰面躺下,望着漫天繁星.太亮了,他心里 想,她的眼睛其实要柔和得多.咧开嘴笑了笑,开始尽量平稳的出气.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打开对讲机,直到听到微不可闻的引擎声近了又远了,他才缓慢的摸 索到潜水服下面的发送器,简单的摁了几下:噼-噼-啪-噼——哒——没有人知道,这几个细小的方位键发出的,是生命结束的,声音.
3个小时以后,7海里之外的海堤上,一个年轻女子仓促的向深海方向抛下一枚闪光的圆环.从来没戴过,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结婚戒指.在她的高跟鞋敲打码头的水泥路面的时候,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你越过界了,你错了."
两天以来,藤真这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至少就花形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相当于什么都没有掌握。
“不用着急,时间会到的。”藤真玩味的看着落地玻璃外的云霞,不紧不慢地说。
“流川果然有问题。”花形的表情有点不情愿,虽然藤真一早就这样认为,但他自己却对那孩子有着很深的好感,他看人的眼光不带杂质。不过人啊,往往自做多情。
“关键是,他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像是想起了什么,藤真学着仙道的动作把手抱到胸前,但是很快又放弃了,转向花形:“陪我去喝杯咖啡吧,今天天气不错。”
阳光浓郁的舒展开,散发着焦灼的香气。
仙道垂了钓竿打瞌睡,三井在一旁捣乱。
“喂,船开着呢,你钓什么呀?”见鬼,这家伙凭什么比谁都悠闲的样子?
“哦。”仙道闷闷的从盖了恋的草帽下发出一个单音。
“起来了,懒鬼。”猛地拿开草帽,阳光晃得仙道的脸闪闪发光。
“呀!”不满过于刺眼的强光,仙道跳了起来。拿手扶了扶自己的朝天发,懒散地收起钓竿,“晴子呀?名字倒很好听呢。”
“喂!你个色狼可别打他妹妹的主意。”三井用胳膊肘捅捅仙道,一脸坏笑,“人家早有意中人了。”
“比我帅?”仙道绷了个很酷的表情出来,夸张地挑起眉。
“那当然……总之不比你差!”三井一副“你算老几”的神态。
“那算啦。”仙道立委屈下来,随即又淡淡一笑,“我也有喜欢的人啊。”
“哦?”三井戏谑地瞟他一眼。
“虽然,他不……喜欢,恩,不怎么喜欢……我。”三井注意到仙道调整了用词,心想这家伙居然认真了。
“算啦。别那么哀怨,你马上就可以见到湘北一支花和湘北一牛屎了!哈哈。”
“呀,那个樱木真不简单,连绰号都这么生猛。”仙道也恢复了笑脸,做惊讶状。
“哈哈哈……”三井笑到不能自持,摆了手下了舷梯去找暮木,留了仙道一个人在甲板上发呆。
这时,流川绕过储备舱的拱门,从船尾出现,经过的时候,低低骂着:“白痴。”
“是啊。”仙道回一句,低了头看手中的钓竿,“他死了。我们,都是白痴。”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流川的背还是明显的僵了一下。他很快的走过去,下了舷梯,靠在夹角的阴暗处喘着气看天。他想,他这下,是真的……完了……
“很快就要到了吧?”仙道下来的时候,问了一句。不知道说给谁听,直到他的背影走远,流川也不清楚他问的是不是就是湘北的旗舰所在地。他只是拼命忍住自己想要拥抱那个身体的欲望,让崩溃的时间,来得晚一点……

11

那个女孩子其实也没有漂亮到哪去,中长的栗色直发和圆圆的杏仁眼,脸上流露出略微柔弱的神情和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拘谨。“你好,我、我叫晴子。”她是这样向仙道和流川介绍自己的。
“果然是超可爱呀!”仙道靠在船舷上跟她挥手,脸上的笑容老大。
“白痴。”流川瞪了他一眼,别开脸。
“喂!你这样说晴子小姐会害羞呀!不过看在你有眼光的份上,饶你一次。”红头的樱木跳过来,边说边擂了仙道一拳。
“呵呵。你不觉得她害羞的时候更可爱吗?”仙道趴在樱木的耳朵底下轻声咕哝,语气里还透着一种“你女朋友不赖嘛”的味道,樱木当下就红了脸挠头,傻笑着连连点着下巴。
“那个……恩,晴子,你的身体……”犹豫了一下,赤木还是走了过去,只是怎么看,那姿势都极不自然。
“已经没事了,哥哥。我……很好。”晴子说得很小声,头低着,很迅速的瞟了流川一眼,没再开口。
仙道微微的眯了眼,他没漏过这个细节。这时樱木已经站回到晴子身旁,和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的三井和暮木瞎闹,而流川却远远地靠在储备舱的舱门上,心不在焉的望着远处的海面。在仙道看来,这是一段不可言说的距离。
海风吹过来,光圈晃荡,流川感到轻微的眩晕。仙道背对着他,衬衫的一角被掀起来,悠扬的翻飞,一段闪亮的皮肤若隐若现。
“赤木大哥!”仙道突然大声说道,张开双臂对着自己面前的一片海域,“这真是,好宁静的一片海呢!”
三井惊讶地叫了一声,说:“你果然还是青春期吗?”暮木却一言不发地抿紧了嘴唇,看着仙道发呆。
“是么?”赤木一把攥住了又想上去胡闹的樱木,面无表情的走到仙道身后,“它吃人的时候,一样的不动声色。”
“我 到觉得,应该是不一般的有声有色……啊……”懒散地拖长了尾音,仙道没有回头去看赤木铁青的脸,而是很有意味的用眼角余光瞄了瞄流川,刚刚好,让他能看 到。“好啦——你们兄妹一定有大堆话要讲,我先下去了。”他摆摆手,转身下了船舱,夏日午后的阳光竟然像追随者一样,跟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舱口。
晴子楞楞地,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流川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靠在舱门上,
慢慢地闭了眼。
湘北的势力是超出仙道想象的。
早 在上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这片国际公海就已经基本上列入了A国的势力范围,当时本国也处在战争恢复期,无暇理会这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公海”。几 十年过去了,世界格局今非昔比,A国自然不再是一手遮天,本国的发展也完全超出人们当初的预想。经过几年的努力,凭着和同样靠海的R国的共同努力,基本上 已经瓦解了A国对这一海域的独裁。现在回顾起来,那几年双方的针锋相对常常是打着国际法的擦边球。也正因为这样,联合国为避免闹出更大的争端,3年前将这 片湖峡海域再次划归国际公海,由三国共管。这样一来,国际舆论当然大力支持,三国政府也达成共同协议。但知情人都清楚,这表面上风平浪静了,海面下的明争 暗斗却无所不用其极。
最明显的征兆是从两年开始的。由于近海环境污染,渔民打渔开始向外围海域扩展。渔业是本国的重要经济项目,所以虽然政府不鼓 励渔船远航,但也并没有明文禁止。然而,98届刚入学的时候,从海上传来了爆炸性新闻,3条本国远航渔船遭遇海盗袭击,除部分船体残片随洋流入港外,踪迹 全无。由于无人生还,所以无法确定事发的具体位置,但是此前IBM曾经接到过的一串SOS求救警报却显示,整个事件和湖峡海域绝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也 正因为此,调查陷入了一个复杂的僵局,举步维艰。随后,相同性质的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IBM倾尽全力甚至派出了最优秀的调查司长泽北荣治依然一无斩获, 反而莫名其妙的损兵折将。虽然遇难的船只大多属本国航运公司,但也间或夹杂一些其他国家的船队,所以政府一直以观望的态度配合IBM的行动。
蹊跷 的是,也就在这3年之中,一个以本国籍公民为核心的海上帮派“湘北门”悄然兴起并迅速壮大,很快就控制了本国地下势力的所有海外贸易,甚至连在本土势力最 大的“翔阳门”也成了其最大的合作伙伴。据可靠消息称,它们的资产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许都并不为过。当然,这后面一部分资料是政府情报机构的绝密文件内 容,还没有上报IBM的打算。不久前,又有一个骇人的传闻被情报组的相田姐弟捕获——湘北已经拥有了少量核武器。元首开始紧张,要抢在IBM之前拿获这个 帮派才能确保他们的犯罪资料里不会有危及到本国政治利益的线索存在。
仙道不喜欢政治,无奈太聪明,所以他可以从一开始就深谙其中的奥秘,所以他一直很戏谑的看待整件事,直到见到湘北本部那足可以组成一只小型巡洋舰队的武装力量时,仙道才知道,也许他自以为看清了的,实际上正是陷阱上的茅草。
“喂,别不给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井已经到了身后,拽了仙道的胳膊要他去参加旗舰上的舞会。
“好啦,我又不会一个人去跳海。”仙道笑着攀了三井的肩膀,做了个鬼脸,说,“你说,晴子小姐真的不会看上我?”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三井作出大义凛然状,又忍不住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会见色起心。不过这回真的不会,她为了那个人,都死过一回的了。哪会看上你啊?”
“是么?”仙道淡淡的道。
“怎么,觉得比不上人家小女子深情厚意?”搭了一只手到仙道的肩上,安慰地拍拍,却笑出一脸幸灾乐祸。
“那有什么?”仙道看了看站在对面甲板上的一大群人,流川的身影还是格外醒目。
“你说什么?”三井只顾着搜寻暮木的身影,没听清楚仙道的话。
“我说,位自己喜欢的人,死一次的话,那不算什么。”说完,他推开船舷上的闸门,径直走了过去。此刻,仙道心中有些微的明了,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任务那么简单……


12.
虽然不是海军出身,仙道还是一眼就认出这艘旗舰正是由A国的93式驱逐 舰改装成的,从性能上讲,火力有一定的限制,但反应灵敏,速度奇快,导航系统更是一流。不过,现在这在战争之中被称为“鬼魅”的舰艇却卸去了阳光下张扬的 银色华光,甲板上柔和的氛围萦绕着,像城市中任何一个仅仅为了欢乐而存在的露天舞会的广场。
这场舞会是为晴子准备的,也许是赤木想要补偿兄妹之间分离的思念,或着,还有其他。
流川虽然很早就到场,但是站在甲板一隅的他,脸上的神情却难得的忧郁着。看到仙道从对面的船上过来,他换了个防备的姿势站直,思索着如果他过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尽管最后的结果也许什么也不说。
仙道却径直向晴子走过去,她正和赤木站在一起低声的谈话,两人的关系似乎比白天的时候要缓和得多。
“仙道先生!”晴子先看到了他,略微惊讶的抬着头。
“白天的事,晴子小姐不能往心里去哦。”仙道笑笑,对赤木点了点头。
“哪里。仙道先生是很……有趣的人……”似乎是害羞,晴子的脸微微的红了。
“那……我是否可以把这句话当作是对我的赞扬?”他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出自法国顶尖设计师之手的礼服称上印加的古董首饰,太过耀眼,反而不适合她本身的质朴气质。
“啊?我……”晴子楞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既然这样,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晴子小姐跳一支舞呢?”右手轻轻一扬,像是邀请的样子。
“仙道……”赤木微微皱起眉头。
“啊,好的,非常愿意。”晴子迅速的打断哥哥的话,把一只小手交到仙道手里,跟他进了舞池。
晴子的个子不高,仙道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她的手可以轻松搭在自己肩上。不熟悉的乐曲风一样的悠扬,舞步格外舒缓着。
“晴子小姐的哥哥似乎,不太喜欢我呢。”沉默着跳过了序章,乐式忽然的花哨起来,仙道带着她轻快的转了两个圈,笑着问。
“仙道先生!”晴子抬起头,眼前这个人总是让她感到吃惊,“我想,哥哥只是……不、不习惯吧。”
“哦?”仙道慢慢的摇着头,笑。
“哥 哥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脸又低下去,脚下的舞步无端的漏了一拍,但仙道像是有预感一样,扶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带,转过半圈,不急不徐,刚刚合上 节拍。晴子感激的微微一笑,说:“哥哥不习惯身边的人不被他所掌握,不过,请仙道先生不要见怪,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我也知道,在哥哥那个位置,不这样 是不行的。他……”看到仙道脸上闪过一丝戏谑的表情,她忽然停了不说。
“晴子小姐想太多了,想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不用去想这些问题的。”仙道看见樱木走过去找流川说话,不到半分钟两人就拳脚相加。
“是么?”晴子停下来看他。英俊的脸上柔和的笑容,却在夜风里让人觉得莫名的心痛。她低下头,沉默着出了被人群圈着的舞池。仙道跟在她后面,走到人少的船尾。
“仙道先生应该很清楚我们是怎样的人吧?我们,我、哥哥、三井哥、暮哥哥……还有……我们……”晴子仰起脸来看他,仙道的胳膊肘支在船舷上,背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希望我清楚还是不清楚呢?”懒散的声音,连情绪都淡漠到无。
“我10岁的时候就知道我和别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有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哥哥,和,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伙伴。”她发觉自己莫名的相信着身边这个人,和以前任何一次相信都不同,不是相信他能让自己快乐、安全或者幸福,而是单纯的相信,他就是相信本身。
“如果有人能用自己的生命来给我圈起这样一个漂浮的国度,我想,我会感动吧。”仙道侧了头看这女孩子的脸,却发现她寂寞的望着墨色的海面。
“可是我不会。”温婉的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倔强,“漂浮着的,不是你所想象的‘国度’,而是,我的,幸福……”说着,她的脸上又露出白天见面时的那种苍白,和,思念,“就像那些海水上的泡沫,在阳光下折射耀眼的光,浪打来,碎得,踪影全无……”
“……”仙道忽然觉得四周的情景是那么不真实,灯光、音乐、嘈杂的人声……还有,眼前的这个青涩的女孩子,这不是他的世界,不是他的生活。他别开头去,没有说话,惊诧地想起自己和他贴在悬崖上彼此相望的情景。
“其实我怎么会不了解哥哥的心情呢?”晴子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就连我,也有着自己必须要保护的人,何况,是他……”说着,她看了仙道一眼,轻轻的,笑了。
在时候,三井又晃着他的酒杯过来了。
“你才喝了多少啊,就用这种姿势走路了?”仙道换了一脸痞里痞气的笑,伸了手过去扶他。
“我可是老大派来保护晴子的,你别打岔!”三井凶着一张脸站到晴子旁边,却又忍不住让仙道扶了一把,惹得晴子咯咯笑起来。
“好,我不打岔了,你慢慢保护。”仙道说着就准备离开,却又被三井拖住衣角。“喂,怎么说也是在女孩子面前吧,你这样拉拉扯扯多不检点,而且,你看,小暮看过来了,看过来了……”仙道一边往外挣一边笑。
“我是说,你插了人家冰山的列啦!”三井怪叫一声。
“三井哥!”晴子也低叫起来,小拳头悬在半空,要打又打不下去的样子。
“我是说,那个,本来舞会的安排是让晴子先和流川跳舞的嘛,”看仙道似笑非笑的乱眨眼睛,三井一本正经地说,然后又回头对晴子道,“你哥哥安排的。”
“……”晴子低下头咕哝了一句,别过身子,眼睛望着别处。
“好啦,好啦,我去叫‘冰山’来请晴子小姐跳舞就是了。小气鬼,”仙道推了三井一把,跳开来,又说,“那我只好去找小暮陪了!”
“仙道!你去跳海好了!”三井笑着骂他,却没追过来,回过头对晴子说着什么。
仙道朝流川的方向走去,樱木已经被其他几个人架开,流川一个人地面向大海站着。灯光打在他的背上,渐渐探头的月光却淡淡的洒在他脸上。仙道觉得自己正从不真实的世界走向现实,又觉得,自己好象从一个梦里,走进另一个梦里。
“流川……”已经很近了,再两步就靠在一起了,仙道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喝酒,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他说:“流川,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
说完之后,两双眼睛,同样惊讶到,望了彼此错开……
*******

13

“白痴!”流川没再看仙道,很快的从他身边走过。
“笨死。”仙道对自己轻轻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靠在流川原先站着的位置上,远远地望了开去,反正,他本来就什么也看不到,所以黑暗,在哪里都一样。
流川走到人群边上,看男男女女们开心的围跳在一起,又是笑又是叫,慢慢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声。该死,他真的是猪变的么?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杵了一下,想也没想就勾起了唇角。可惜,这难得的微笑,谁也没来得及看见。
“流川。”赤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恩。”流川只是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转过身去。
“去……陪晴子,跳个舞吧。”犹豫了半天,赤木才低声说道。
我跳舞很好看么?流川心里的第一反映是拳头,但是很快,他想到,仙道刚才应该是过来和自己说同样的话的。可他却……
“哦?”流川微微侧了头,眼睛看着赤木。
“她……大病初愈,我,想她能开心一下……”说着就不那么坚定了,流川面无表情地准备走开,“但……就算了吧。”
“放支慢点的曲子,我不怎么会跳舞。”他说,然后朝晴子走去。
三井看到流川就笑了,说:“我还说那个大刺猬光说不练呢。”
“三井哥!”晴子的脸很红,即使是夜色也无从掩饰。
“好啦,我的任务结束。”他耸耸肩,冲流川做个鬼脸,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沉默了片刻,晴子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流川将要说出口的邀请,干脆的抬起头来,笑笑的望着他。而流川也正仔细地看着她,不过不是她的脸,却是她左手手腕内侧,一道深深的痕迹,淡红着,却醒目。
“啊!”晴子发现了他的目光,赶忙把手背到身后。然而流川的目光却没有移动,好象一段电影蒙太奇,此刻在他脑海里浮现的,并不是面前这个为了爱情而坚强着的女孩,而是那天他和他紧紧贴在悬崖上的大力喘息。
他听到从他脚下传来的诡异的碎响,在来不及反应之前抓住了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扯来。力道不够把他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却让他在失重之前面对面贴在了自己身上。抱紧、脑海里空白到窒息,抱紧,你千万不要……
“放手!流川!放手!”这个时候仙道居然还能思考,“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闭嘴!白痴!”脚下的触感太真实,连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他无暇去埋怨大自然的脆弱,只能拼命箍紧自己的呼吸。
“求你了,流川。”他们贴得太紧,以至于脸挂在彼此肩头,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仙道……”他的气息喷到他耳畔,“抱着我。”
“流川,这么久以来,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仙道的声音听上去像在笑,流川费力的想象他的表情,“我果然是个白痴。”他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肩头,一种很滑稽的姿势,抱紧。
“……”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声说,“我自己,也是……”
“……”仙道发出一阵非常压抑的笑声,但他听在耳里竟觉得他是快乐的。忽然,他觉得他的嘴唇似有似无地滑过他的耳垂,淡淡的,只是一瞬间,短暂的好象没有发生。但,他的神经却在那一刻,绷紧到……颤栗。
“如果就这样死了,你会不甘心吧,流川?”他热热的气息来袭,紧缩的心乱起来。“你还没有打败我,还没有成为全国第一,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孩子,说不定还有个小女生在等着你,有没有?”
“白……你少说一句会死?”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这么能说?他想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支撑点上,但是周身的温度不合作的上蹿,惹得他心猿意马。
“我觉得现在说不说都会死……”他不要命地突然挣扎起来,拉开了一些距离,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深深地看过来,“所以,我想,我想你陪我做一些你可能会后悔,但更可能没有时间来后悔的事情……”他温润的唇贴过来,覆在他的唇上,轻柔得像一阵风。
“流川……流川……哥……”女孩子羞涩的声音隐藏着巨大的不安。
“!”流川终于听清那声音并不是仙道的呼唤,“对不起。”他说,心中烦乱不堪。
“不,这不关你的事。”她慌张的掩饰,或者说,真的不关他的事。喜欢,原本真的就是一个人的事。
“这支舞……”流川半侧着脸,声音很淡,“还是不要跳了。”
晴子笑了,很轻,很快。这样也许更好,终于,还是有一个结果。“恩,不要跳了。今天,已经很累了呢。”
流川对她微微点头,很快的走开了。她看着他的背影,穿过人群时和半暗的光线交错,一滴温和的眼泪飞快的滑落。回过头,并不吃惊地对一直在暗处呆呆看着她的樱木欠然一笑,说:“这场舞会,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
再看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2点,四周静得像任何一片无人的海域。流川把自己的身体半挂在船舷上,仰头看着疏落的星星,感受海浪轻微的摇荡。
如果自己当时答应和他跳舞,他会怎样呢?他会怎样呢?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跳舞,真的很难看啊。难看得要死。会是一支什么样的曲子呢?什么样的曲子呢?什么样的……他都会跳得很好吧?他……真的会和我一起……
“流川?”压低了的惊讶和不确定。
“!”流川迅速直起身子,看着眼前张大了眼睛的脸。
“你……还没睡?”仙道真的没想到这个人在这个时间居然还醒着。
“。”明知顾问。光着脚就上来了?怪不得没听到他半点响动。
“你,脸红什么?难不成在等我?”又开始油腔滑调的调侃。
“哼!”一个白眼。我脸红么?流川绕开他,准备下舱。
“流川。”他握住他的手臂。
“……别做傻事。”他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里面,情绪多到繁乱。
仙道放开了手,没动,没说话。流川却觉得自己的脚步迈不开,喉咙里,也全是干涩。
仙道开始把敞着的衬衫慢慢扣上,木质的纽扣在夜里有着特殊的温度和质感。风有点大,轻飘的襟角不断地被掀动。虽然仙道这是和流川背对着背的动作,但流川却觉得自己似乎都知道,心里突突的响着,自己都觉得太大声。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转过来的时候,仙道已经理好了自己的衣着和,情绪,亮亮的眼睛坦然得一望无际。
“……”流川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姿态优雅,写满了,思念。他慢慢地,看着自己的手交出去,和他的,叠在一起,刹那间,被他的温度,深深包裹。
夜色沉静得不真实,宽大的甲板就像关闭了所有灯光和音效的露天舞台,而他们,就像万众瞩目的巨星将要开始最繁华的一场表演,只是,所有的观众,不过是无意经过的风,和,他们,沸腾的心。
仙 道轻轻地把他拉进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淡淡地拥着,带他慢慢地滑开。一步、两步、三步……他听到,一个个无声的节拍,流动,把自己的呼吸敲打出凹凸有致 的片段。流川出神地望着他的脸,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始随他在甲板上轻柔旋转。他觉得自己的心在酸疼的抽动,一下、两下,全被他们踩进了迟缓的舞步里。
仙道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曾这样跳过舞。关闭了除了视觉和触觉以外的所有感官,只看到眼前闪烁的眼中,华光倾泻。而他和他,只是一步拖过一步,像两个不会走路的人在毫无条理的蹭地板,嚓——嚓——是流川的软底拖磨过甲板的声音。
“流川。”仙道低声的唤他,略略的沙哑。
“恩?”流川不自觉的回应,视线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
“对不起。”没有预兆地,仙道猛地将他拥进了怀里,“我真的,好想抱一抱你,只一分钟就好。”
“你 又不是……”流川想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抱我,假装什么客气。可是,一滴没来得及退却温度的液滴啪的砸上他颈间的皮肤,震得后面的话,支离破碎。他环在他肩 上的双臂毫不迟疑的收紧,紧到,不留缝隙。令他惊讶的是,仙道的脚步并没有停滞,而是依然不依不饶的踩着原先的节奏,缓缓地,带着他旋进时空 的旋涡。
“流川,如果,有一天我必须死,你不要,再,手下留情。”仙道垂着眼睑,梦呓般地笑起来,语气轻快地像在哼歌。
“白痴,你!”流川用力一扯,扯得仙道的脚步踉跄,终于无奈地站定,静静看他。
两人无声的对峙,半晌,仙道抬起手,抚上流川的脸颊,指尖轻柔的滑动。他跃动的温暖让流川惊觉自己脸上的一片湿凉,绷起来的皮肤,隐隐刺痛。
“陪我条完这一曲好不好?”他问他,眼中无限的哀伤。
流川凝视着他的眼,心中细数自己跌落之后迸裂的碎片,终于放弃地摇着头,上前,轻轻地,吻他的嘴唇,说,“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拒绝过,你……”
“那真是……仙道彰今生最值得炫耀的,荣光。”他揽住他的腰,将深吻慢慢进行,再慢慢抽离,他要开始他们未完的舞曲。
“等一等。”流川挣开,跑到甲板边上脱了自己的软底拖,略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说:“我,不太会,踩到你……”
“呵呵……”仙道笑起来,脸上暖融融的一片明亮。
他把他拥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静默了一会儿,随即重新开始他那完全没有姿态可言的舞步,却觉得,自己好象和他一起,飞旋在最醒目的阳光之下……

14.
“滴——滴哒——嘟……▁▂▃▄▅▆▇█……”看着视屏上一串字符闪过,显示监听接通的波段渐强,彩子放下手里已经握到没有温度的咖啡杯,取过耳机戴上。
“还是我来吧?!”神宗一郎开门进来,看见彩子正把耳机往头上戴,连忙说道。
彩子回头对他微微一笑,摆摆手。
“可 是,藤原中将……”手抬了抬,最后还是放下,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羞涩神情。本来在宫城之后一直就是他在负责监听任务,虽说是监听,但是由于接收器是仙 道戴在小指上的指环,所以传达过来的讯息实际上大多是经过仙道的选择的,比如像昨天的舞会上,没有特殊情况,他就肯定不会刻意抬起手说话。但是,后半夜的 时候,在监控室坐了几十个小时之后正有点犯迷糊的神忽然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些细碎而可疑的呻吟声,他在把音频反反复复调整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发现其实自己 早应该了解那是什么声音。一惊之下,条件反射的摘掉了耳机。然后又想,这个家伙,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肆无忌惮?想要皱起眉头的表情却不自觉地换成轻笑。转 而又想到,你快活你的,我监听我的,各司其职吧。但一拿起耳机,他又犹豫了。身为前辈,他和仙道以前在基地却也没怎么打过交道,只是偶尔有一次限时格斗刚 好抽签在一起,他记得自己其实是不敌仙道的,他却说:“能和学长较量一下很有意思,因为可以看见人生里更多不同的风景”。莫名其妙就对他有好感,体会到他 的特别。所以,当时的神只是无奈的笑着把耳机放在一旁,说:“让你小子逍遥几个钟头吧。”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只出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就看见本该在休息间 的彩子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你也休息一下吧。”彩子边调整音频边说。
“呃……”神从彩子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心里慢慢松开一 点。在一旁的座位坐下,开始重新整理从宫城的遗体上找到的磁盘内容。思绪慢慢被另外的事情缠绕。他当然知道A7基地实际上就是敢死队的代名词,其中能像牧 那样有机会和实力做到军队高层领导核心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而绝大多数人的职责就是死,如果不是这次任务就是下次任务。想到这里,他轻笑,他能理解牧让他 参与这次行动的目的,但他在心里跟自己说,他的好意他不能接受。虽然当初被选进A7的时候他和所有的人一样,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塌上了一条不归路,但他现 在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后悔,既然有这样一种需要存在,那他就去当这种人就是了。当宫城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意外的平静。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所以当然可 以结束。他自己也一样,如果要结束,那就结束好了。
“哐!”深褐色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在桌上迅速蔓延起来,彩子去握杯子的手停在半空。
“呀!”神敏捷地站起来,拖过一盒纸巾,边阻止那滩液体开疆辟壤,边敏锐地思索线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彩子看了神一眼,电光火石之间恢复了镇静:“马上通知牧绅一上将,湘北今天将向陆上转移重要的东西,怀疑是,”她停顿了一下,看向神的眼里,“大规模杀伤武器。”
神的眼睛一张,很快点了一下头,开门出去。
彩子垂下眼睛,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毛,十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像极了那夜留在她脑海里的宫城。
“笃笃!”仙道慢慢抬眼看着紧闭的房门在清脆的敲击声中轻轻颤动,很轻的颤动。他保持在自己半靠在床头的姿势,深深地盍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那里面光华四溢。
他轻快的拉开门,毛巾挂在脖子上,发稍滴滴的落下水珠。
“我听声音就知道是你哦。”他笑着,声音朗朗。“不会这么快就又想我了吧?”
“白痴!”流川眼对眼的骂着,脸上波澜不惊。
“如果你早点跟着我,我一定教你很多超级霹雳的名词来让你骂人。”仙道笑着把他让进房间,顺手关上门。
“你在干什么?”流川环顾了一下房间,和他住的那间客舱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仙道笑到无力,然后摆着手,用另一只胳膊揽了流川的肩在床沿坐下,“我说流川,感情这回事,是要有那么点欲擒故纵才有意思的。你这么直接的表示关心,我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去死!”流川一个手肘抵到仙道的小腹上,力道十足。仙道也配合地朝后仰倒,抱着肚子使劲喊疼。
“你是不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不好意思,现在杀人灭口来了?”仙道撑起上半身,眼睛望着天花板。“要不然,以你的性格,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来看我吧?”见流川没反映,他干脆坐起来,搂了他的腰,在他耳边吐气,“还是,你真的,想我想到,控制不住了?恩?”
流川一直紧握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轻轻的颤,刘海底下一双眼睛气得要喷火,感觉到仙道握在腰间的手柔柔的一捏,他忽地站起来:“仙道彰,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说完就往外走,又转过身,“啪”地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打在仙道脸上,狠狠地一摔门,走了。
仙道楞在那里傻笑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流川砸在他脸上的指环慢慢套好。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才淡淡说了一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暮木的声音:“仙道?你起来了么?”
“樱木那个超级闹铃那么早就开工,我想睡也睡不下去呀。”仙道一边打开门,一边给衬衫扣上纽扣,动作悠然。
“他呀,看见流川君的拖鞋在甲板上才以为……”暮木说不下去,笑了出来。
“他真是超有活力的人哟!”仙道拽了拽自己的朝天发,想起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听到樱木那声炸雷——“哇呀呀,流川那狐狸跳海啦!”当时自己也是搂着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人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很好的人。”暮木的镜片后闪着温和的光芒,在他眼里的仙道也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他们认识的不是时候。“赤木那里有事要商量。”
“呵。”仙道关上门,跟着暮木朝底层大厅走,“真着急啊,他。”暮木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埋着头走路,似乎并没有跟自己说话。
暮木推开门,赤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进来。三井手里的烟还没抽完,扬了扬手表示打招呼。樱木不知为什么擂了一拳在流川肩上,流川这次却没理他。
“樱木!”赤木轻吼了一声,樱木立刻安静下来,冲着仙道挤挤眉毛。
“藤真那边的消息,大概查到这件事的眉目了,很棘手。”赤木看了仙道一眼,走到沙发前坐了。“真的是非常棘手,他们在火力上需要支援。”
“火力?”仙道夸张的皱起眉毛,走到一边,背对着流川,“想不到那么漂亮的人也喜欢玩这个。”
“你有什么意见?”赤木眉毛一挑,“以你那么聪明,应该看得出来消息是真是假吧?”
“No,no!”仙道靠了墙,似笑非笑,“关键不在于消息是真是假,而是,你决定怎么支援?”
“果然不愧是仙道彰。”赤木笑。三井歪了头看着他,若有所思。
“本来么。”仙道笑起来,又摇摇头,随即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赤木,等他发话。
“这个时候,我看还是在精不在多,刚才我已经让暮木下去备了货在直升机里。”暮木随着赤木的话点了点头,装做没看到三井投过来的疑惑眼神。
“因为现在出动舰艇的话实在太冒险,直升机来去方便迅捷,而且那边接应也更灵活。”暮木说。仙道给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都是些什么货?”流川问,声音冷淡。
“KF-9-AMP(突击冲锋手枪)两件、柯尔特5.56mm(先进战斗步枪)一件、81毫米M252(迫击炮)一门。”暮木推了推眼镜,对流川笑笑。
“希望确保万无一失啊。”赤木看着仙道。
“我去。”流川猛的抬头,目光清冽的看着赤木。
“别神气,臭狐狸。本天才还没开口呢。”樱木跳上来一步,把流川一把扯到身后。
“滚开,白痴!……我是翔阳的人,比较熟悉那边情况!”流川看了一眼仙道,发现他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自己和樱木,心里咯噔一声。
“本天才……”
“你们也会开飞机?”仙道不紧不慢地笑起来。他当然知道流川是陆战部队出身,所以看着他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樱木挠了挠红头,一副寡然无味的神情。
“流川君,现在湘北和翔阳虽然是合作,但是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先前的约定还得照旧。”赤木也是气定神闲,转过头对着仙道一笑,“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
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赤木,缓缓地开口: “我和他一起去,完了我就跟他回……。”
“流川。”一言不发的三井突然打断他的话,口气很冲,“你老实点!”
“时间!”仙道挺直了背,转向赤木。
“10点整,还有1个小时。马上准备吧。”赤木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仙道抬起手腕对表,笑了一下说:“哎,天气要是好呢,一定会很灿烂的。”
暮木回过头看他,他笑着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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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日照很强,甲板上一片白花花的阳光。流川眯起眼睛,下颌微微抬起,看着背对着他和赤木说话的仙道。宫城死了,神顶替他做情报一职,彩子只说一切顺利,牧给他的直接命令是“等待时机”……他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不出来。
这时候,合舱的顶部开始向两边拉开,黑洞洞的舰体夹层露出来,一架改装成亮银色的直升机升起。
“B1ackHawk MH—60K!”流川皱着眉头听到仙道很夸张的一声惊呼。“没想到仙道彰有生之年还能享受到美国特种兵的待遇啊。”他拍拍赤木的肩,笑着看几个大汉抬着几个长长的钢板箱上货。
“全世界也不到30架呢!我就靠你了,仙道。”赤木瞄了一眼仙道还搭在他肩上的手,嘴角一扯。
“那到是。”点点头,好象他理所当然该得意。
货已经装好了,仙道开始用挑晚礼服的眼神打量起他的飞行服:“呃……这个……”他用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头掀来掀去,看了看说:“老天,8月份哎,热死人……”
“少废话!白痴!”流川大步走上来,抓起上衣一把扔到仙道手上,“时间不多了。”
无奈的耸耸肩,仙道认命地穿起飞行服。
暮木走过来,提醒他除去身上的金属物件,他不好意思的一笑,取下指环、耳扣,递给暮木,说:“保管好哦,我小情人丢给我的呢!”说着,把飞行服的肩带一拉,斜斜的扣上。
“不错嘛,臭小子,似模似样啊!”三井过来擂了他一拳,一个笑脸被阳光晃得有点失真。
“噢——嗬——”仙道夸张地摆个poss,对对面船上来看他的晴子挥挥手,几根搭在额前的发丝就顺着风晃起来,“飞行镜呢?呀,看吧,靓老汤也不过如此吧?”阳光落在他没被遮挡的半张脸上,线条优雅的嘴唇好看的弯着。
“得了吧你。”三井臭着一张脸,末了,又说,“回来我请你喝酒。”
仙道摆摆手,一跃就进了机舱。
“仙道先生——”晴子远远的喊起来,“昨天晚上,谢谢你!”
仙道竖起右手的拇指,拉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砰”!舱门被大力的合上。
仙道!——等到发现自己的紧张的时候,流川以为自己几乎喊出声来。透过防弹玻璃,仙道的侧脸看上比实际距离更远。螺旋桨开始平稳的转动,带起空气剧烈的旋动。
忽然,仙道摘下飞行镜,转过头,露出灿烂的一笑。
流川确定,那一笑,是对他一个人的。
看着直升机迅速的升离甲板,以一种侧滑的弧度上了天,暮木慢慢的走过来,拍了拍流川的肩。最后一阵卷动的风吹过,扬起流川长长的刘海,然后,它们静静跌落,归于平静。
“我早料到会走这步棋。”赤木笑笑,下了船舱。三井随他一起边说边朝控制室走去。
“狐狸!这下好了,我不用忍的那么辛苦了!”看老大不在,樱木龇牙咧嘴的走过来,眼睛里却忍不住笑意,“那个刺猬头在,我都不敢好好和你打架,怕被他看出来!”
流川横了他一眼,径直朝船头走去,盯着几乎要没影了的直升机目不转睛。
“喂!狐狸!”樱木没看到暮木有点严肃的暗示眼神,不依不饶的粘到流川身后,“你才走了不到两年怎么就转性了?是不是怕了本天才?……”
流川不理他,略微仰着头,眯缝起眼睛。天很蓝,银色的直升机闪烁着最后的光华。只要绕过前面的岬角,很快就看得到本国的海岸线了。
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衬衫口袋里传来,流川的左手不自觉的抬了抬,又缓缓垂下。
“呀!”樱木突然一声怪叫,流川却早已经死死抓住栏杆,嘴唇紧抿,张大了眼睛,整个人纹丝不动。
几 道细长的白烟在蓝到滴水的天边划出清晰的弧线,太远了,几近透明。那闪着一星半点亮光的直升机更是看不真切,只能凭弧线的走势来判断它的位置。顷刻,刚才 的几道白烟迅速交错回环,由于直升机不可能向战斗机一样在空中灵活转体,仙道一定是以296公里的最大平飞速度在俯冲,但是以B1ackHawk每秒2米 多一点的垂直爬升率,根本无法在跌落海面之前迅速回升。
“是‘霍克’!”樱木大叫,“这是部队的地空导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知道?!”
“果然是空军出身,连直升机都能让他玩得这么转,仙道真了不起!”暮木低声说。
流川忽地转身看了暮木一眼,冷冽的眼光桀骜的一扫,很快,连惊讶的时间都没留给对方,就又立即回到对白色烟雾的追逐。
隐约的弹迹就在快要融入水面的一刹那忽然又陡的上升,紧紧黏着前面的气流动向。
“仙道!”流川一声低吼,腾空一跃,直直跃入水中。
“狐狸!”樱木还没来得及把视线从远方那一小簇爆裂的火花上收回,就看见流川疯了一样跳下水中的一幕。
“好了,樱木,放救生艇下去把他弄上来,别让他胡闹好吗?”暮木笑着拍了拍樱木的肩,推推眼镜。“我去跟赤木说说,顺便帮他……拖延一下时间。”
樱木站在船舷边呆呆的看着同样在水里发呆的流川,半晌,低低地说:“原来,他们知道……”

6.
咚——!咚——!咚咚——!!
是什么?好吵!
咚咚咚——!!!
不要吵!仙道,叫那个声音不要吵!
咚咚咚咚——!!!!
仙道,仙道!——
“唔——”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流川以为自己真的在他的怀里,像那次醒在悬崖,双臂一紧,他踏踏实实的在那里。干裂的唇绷得难过,舌头懒懒的一抬,全是海水的味道。
慢慢的,好象知道了这是哪里,好象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好像,知道了……他,不在身边……灯光一圈一圈在眼前铺开影子,那么淡,却存在,而流川从醒来到现在,连睫毛都不曾颤动。
“他醒了?”暮木的声音在门外。他闭上眼睛。
门开了一点又合上。
“让狐狸再睡一会儿。”一直蹲在门口的樱木站起来,动动麻掉的腿。
“恩。”暮木笑一笑,略有一点担忧的皱起眉。“这个。”他摊开手,金属的色泽在昏暗的走道里微微的刺眼,“拿给流川吧。”
“哦。我看狐狸也不见得知道那刺……他的情人是谁。”樱木接过来,发现指环上刻着漂亮的字母,他不认得。
“试 试吧。他们毕竟认识快一年了。”暮木拍了拍樱木的背,“他醒了就跟我说一声,大概马上就要动手了。”说完,他又看了看表情不太明朗的樱木,笑了笑,转身走 了。他想起这两个孩子小的时候老打架,没想到拳脚却成了他们交流的方式。原来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人和人之间的生死算计其实和仇恨无关的,你踢我一脚, 我打你一拳,真的和仇恨无关的……他想起半个月前的那个午后,海水蓝得耀眼,天空里云朵变幻,大大的笑着的仙道是那么英俊,他说:“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 活”,可是事实上,我们都只是大海里颠簸的,小小的,小小的……泡沫……彼此吞没,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我很抱歉,虽然通讯系统的临时故障就像任何一次交通意外,不在预料之中,但事实如此,我……”说不上冷淡,但眼前这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让他觉得头疼。
牧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你没有任何责任,藤原中将。”负责情报工作的是神,就算要追究也是两个人的责任,何况事后的调查显示那确实是系统的内部故障,无人为因素。
“仙道君他……”彩子的眼光闪烁,咬住了嘴唇,“他的背景资料显示,好象没有亲人了。”
“恩。” 牧看了她一眼,心里想,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再延长12小时的打捞营救,如果还找不到尸体就宣布失踪,至于其他的事,按A7的规定处理。”顿了一下,他 接着说:“虽然现在看来只是仙道暴露了,但赤木那么精明,流川枫也很危险,再给他24小时时间,还拿不到真正的资料就实施下一步计划。”
彩子和牧对视,十秒钟的僵持。
“是!”她转身出去,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清脆的音节。
“喂,我是牧绅一……”牧很快的拨通了国际海事局的电话,不出他所料,一直守在电话旁的泽北荣治此刻比他更加心急火燎。
虽 然不甘心,但是牧不得不承认,和泽北合作是达成自己目的的最有效途径。本国内部的政党斗争从上次世界大战结束到现在就没有停息过,近几十年随着经济的发展 而愈演愈烈,十年前的一次政党冲突从政治言论的针锋相对到武装力量的流血冲突,只差一步就足以酿成内乱,如果不是当时在朝的至会党内阁大臣三浦植守和藤真 内翔以血为鉴,亲自领头将主张无限制经济扩张的元党核心人物暮木进元等人来个先斩后奏,事态真的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这在普通老百姓眼中看来再普通不 过的政治变迁,却是一场不堪回首的腥风血雨,一时之间失去了领导的元党虽然元气大伤,但当下风头无两的三浦和藤真也在随后的半年内相继意外身亡,至会党虽 然明里不追究,但暗中早也知道这是其他在野党动的手脚。这样一来,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政局暗中却浪潮汹涌,直到军部的安西左智一上台,将政权和军权统一交 握,才渐渐平息了争端。不过,以牧之聪慧,他早已想到湘北门事件绝对和10年前的纠葛脱不了干系。他知道安西一心栽培他,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国家之大, 仅仅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他所希望的政治,绝不是现在的专政集权。但是,这样的想法当然不能让安西知道,想要肃清政局,他靠不了身边的人,只能求 助于国际力量,而这次的事件,找这个日本血统、世界国籍的泽北荣治是最合适不过。
“我要你的舰队。”牧沉着嗓音,他知道只要动作,国内政局必有大的动荡,但大乱之后才能大治,他不怕。
“我这边绝对没问题,只等你那边时机成熟。”泽北清傲的声音和他的个性还真是有得一拼,当时折在赤木手上的耻辱,想来也不会轻易释怀。
“那么,24小时之内。”放下电话,牧开始起草文件。他心里想,都什么时代了,还是只有白纸黑字的东西最可靠。
海风一阵一阵,夏季已经接近了尾声。
原来他不光是比自己长得壮,连手指都要粗一些么?流川靠在船舷,风把他细碎的黑发揉进夜色里,看不真切。他凝视着手里银色的指环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轻轻地套上左手无名指。傻瓜,他想,真是一对傻瓜。
按照赤木的说法,仙道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对他隐瞒身份,那么,他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细了呢?流川不自觉地皱起眉毛,风大了一些,夜更凉。那个家伙,大概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任何人吧?但是为什么,明知道是送死,他还……白痴!他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打……
忽然想到什么,径直往船头的了望台走。
“什么事,狐狸?”樱木在玻璃后面做着口型。
“我的手机?”他没忘是这家伙把他从海里捞起来。
“啊?”樱木推开门走出来,挠着脑袋,“进了水早不能用了,我扔了!你不会想冤枉我给你买新的吧?”
“白痴!”流川心里一跳,拳头已经先动了。
“死狐狸!老子救你一命,你恩将仇报!”樱木恨得牙痒痒,早忘了赤木开始交代的不许惹流川生气那一条,拳脚并用的扑了上去。
等到樱木手底下的一帮人见势头不对,叫了暮木上来,两个人早已经鼻清脸肿了。
“明天过了,你们要是还活着就慢慢打,死了也可以到鬼门关里面去打,只是现在,给我住手!”暮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
“呸!”樱木吐了一口血渍,恨恨地站到一边,“饶了你,狐狸!”
流川两手支在膝盖上,喘气,脸色阴郁。
“流川,你也大了,别再让彩子为你担心。”暮木说完,微微一笑,转身走了。流川哼了一声,抬手揩去嘴角的血迹。
“死狐狸!”樱木见暮木走远了,才靠近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薄片,扔给流川,“这是你的手机卡!没扔。”
“拿来!”流川把薄片攥在手里,冷冷地扫了樱木一眼。
“什么啊?”樱木楞了一下。
“手机!”流川觉得自己已经不耐烦到抓狂。
“你拽个屁啊!死狐狸!”樱木恨不得立即再冲上去打一架,却在下一秒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流川。
流川头也不回,直接下了船舱。
可能是风的关系,海浪起伏得厉害,舰身的摆动也明显起来。
坐 在床上,流川对着手机上用转频无线电发来的信息发呆。一张笑脸——:)——好丑!他在心里暗骂。直升机带着几道白烟最后做的那个俯冲动作在他脑海里回放, 俯冲——回升——爆炸——!大白痴!你差点吓死我!!(请各位自行想象流川暴走-_-)他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走到门前,又折回来,长长的刘海和节能灯的光 晕遮盖了脸上的表情。
“哼!”他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关了手机取出卡片,随手把NOKIA往床头柜上一丢,摊开手心,对着那小卡片看了许久,终于轻叹一声,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上衣口袋,一头倒进床里。
“如果你骗我——”流川低低地咕哝着,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