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濕淋淋的城市,在薄霧與廢氣之間苟延殘喘。 
白茫茫濕潤中,每個人的臉龐盤旋了城市裡特有的,過於麻木後的輕鬆。

車燈熄了後,一個年輕人帶著一大包髒衣服走進了洗衣店。 
店裡天花板的日光燈壞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情緒不穩地閃爍著。
年輕人毫不在意的哼著歌,嚼著口香糖,口袋中的手翻攪著零錢。
無人的洗衣店內,聽的見洗衣機與烘衣機疲憊而單調的運轉,也聽的見五角錢碰撞著十分錢,冷漠而公式化。
玻璃窗外的雨,有一陣沒一陣的下。

「無精打采」年輕人對著爬滿了水滴的玻璃落地窗,訴說他對今晚夜空的不滿。

把帶子打開,錢投入洗衣機內,調整水位,倒洗衣粉。 
水從洗衣機內源源不斷的流出。 仔仔細細的看著看著,便覺得渴了。 
於是轉身,到自動販賣機丟錢投飲料。
背著身的年輕人,聽到身後有人推門走進,本想回頭打個招呼,頭轉了二十度後,還是決定算了。 
拉開飲料,找了個空著的椅子坐了過去。
手翻著原本就擱在椅子上的過期雜誌,眼瞧著剛來的另一個年輕人,投錢,調水位,倒洗衣粉。
年輕人發現被盯,迅速地抬起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一瞬間,他凝視著。

年輕人手中的洗衣粉,萬劫不復的往洗衣機內奔去。
「Shit!」

沒說什麼,笑了笑,好像有些得意。  視線回歸手中的雜誌。

後來的那個年輕人也選了個並排的位置,帶上耳機,閉上雙眼。
看雜誌的人還是笑著。 
在黑夜裡,或多或少的看著落地玻璃上映出的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沒有睜開眼,也沒有聽音樂。
他只是帶上了耳機。
同樣,兩個人,被洗衣機與烘衣機疲憊而單調的運轉,環繞。

年輕人的衣服烘好了。 從烘衣機裡取出,他有模有樣的疊著。
原本閉著眼的年輕人睜開了眼,看著有自己衣服的那座烘衣機,似乎沒有特別在想些什麼。

疊好衣服,年輕人打算推門出去。 出門前把空罐投入垃圾桶。 
另一個年輕人眼睛亮了亮。 
轉身,剛好看到他映在玻璃門上的微笑,看著自己的微笑。 

扛著一大帶衣服,意思意思的抬起手來擋雨,開車門,進到車內。
引擎發動,車燈亮,換排檔。 洗衣店內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兩道光中,細雨後,年輕人瞇著眼面對著即將遠去的車,手中有剛才那本雜誌。
年輕人往車門走來,車內的人直起身子,搖下車窗。

拿著雜誌走到開著的車窗旁。
「你忘了。」

車裡的年輕人,對著太過熟悉的眼神,非常心虛,笑不出來。
淋雨的年輕人,也感受著太過熟悉的眼神。 
車內,另一道犀利冰冷的眼神。

微微訝異,退後了一步。

另一道眼神踩下了油門,車子刺耳的往後倒,換檔,遠離。

雨勢似乎漸漸的加強了,密密的讓人看不清前方。

年輕人站在夜晚的雨中,看著手中全濕的雜誌。

車內沒開暖氣,很冷。 

年輕人抖著,輕輕的說:「那個。。。不是我的。」

「哼。。。」 

開車的人伸手打開暖氣。 
發抖的人低下了頭,繼而安安靜靜的看著身旁人的側影。
開車的人沒再說什麼。
久而,發抖的人便睡了。

車外,兩把雨刷,愜意地左右搖擺著,
而洗衣店內,烘衣機依然單調而疲憊的緩緩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