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狂

卷一

誤打誤撞（上）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空山新雨，時至晚秋，男子一襲白衫端坐山泉旁，隨手擦拭染血的劍身。　
　　水中映照出男子的臉；白皙俊美，劍眉微蹙，目光流轉，燦若星辰，但一瞬即被血污混濁。
　　站起身，環顧四周瘡痍之景，男子想起適才一番惡鬥。
　　那票山賊雖然實力不佳，但小道具卻是源源不絕到令人佩服的地步。舉凡銀針暗箭、毒蛇癢粉、煙霧散幪漢藥等，只要是武林人士所不齒的攻擊他們皆照做不誤，著時讓他費了不少心神收拾。
　　將劍入鞘，收至腰際，男子抽起懷中替他擋了一刀的劍譜，仔細地拍了拍。

　　——醉狂劍譜。

　　事情要回溯到十五年前，當時，由逆雷焰一手創建的逆雷天宮是令武林中人所髮指的存在。
　　逆雷焰生性殘暴荒淫，喜好搶奪各方豪俠的妻小加以凌虐奴役，而威震武林的流川世家二夫人，流川麗，正是宮主的擄獲之一。
　　許是緣分所至，宮主在遇上流川麗之後，便瘋狂地眷戀上她的容貌。為了流川麗，他幾乎用盡各種方法；不但答應放走所有被擄來的女人、嬰孩，洗心革面，甚至為她毀容斷指，以示決心。
　　然而，儘管逆雷焰此後性格大變，但仍改變不了流川麗報復的決心。
　　九個月後，流川麗產下一子，而逆雷焰則滿心歡喜地把這個在漫天楓葉所生下的男孩取作「逆雷  楓」，用盡心力教導、培育他。
　　之後又過了十三個年歲，流川麗才告訴逆雷焰，這個與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兒子該姓的是流川，而不是逆雷。
　　隨即風雲色變，流川麗和原本是逆雷天宮下任宮主的少年被關進了暗無天日的底牢。
　　在滴水不進的情況下，流川麗面臨生死大關，臨終前囑託少年將一本劍譜交給名叫仙道彰的男子。

　　「楓兒，娘欠你的……恐怕只有下輩子才能還了……這本劍譜請你務必、必交給那娃兒……他雖只虛長你一歲，但為人卻忒機靈可愛……交給他後，你們彼此以兄弟相稱，相依為命，好好、活下去……」

　　當時，承受了命運驟變的少年默默接下劍譜，在娘親絕了最後一口氣後，帶著劍譜悄悄逃出逆雷天宮。

　　……不消說，那次逃亡成功的少年，便是眼前這個在江湖上行走兩年，總是身著一襲白衫的男子——流川楓。

　　輕輕嘆息，流川轉身，來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年身旁。
　　此人雖做文人打扮，卻是一般武人的平頭短髮，平凡的面貌看來牲畜無害。流川拍拍他臉頰，讓他醒轉。
　　「唔……！」少年迷濛睜眼，霎時被眼前俊美異常的臉龐嚇得臉紅心跳，忙不迭地後退一步，卻用力過猛撞上後方的樹幹……
　　「好痛！」

　　「……」流川挑起眉，心裡不知是同情還是嘆息對方的愚蠢，淡道：「沒事了。」

　　「……」沒事？少年暗地裡叫苦連天：你還在怎麼會沒事啊！

　　「說吧。」流川盯著少年的臉，頗有逼問的氣勢，「仙道彰的下落。」
　　「唔、呃，」少年頓了頓，垮下眉頭，雙手合十：「拜託大俠，您就饒了我好不好？你一路跟我到了山上，也沒看到什麼仙道彰的啊！何況我說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
　　流川見他語氣虛軟，也不答話，只是從腰間取出一個紫色小瓶，在他面前閃了閃。
　　「這——你這是做什麼？」少年盯著眼前的瓶子，一股寒意由頸間竄生。
　　「癢粉，那票山賊留下的。」流川毫不隱瞞、實話實說，且眸泛亮光地道，「看來你想試試。」
　　「欸，不！不不不……」連忙搖手，擋掉流川作勢欲倒之姿，少年急出了眼淚：「我說、我說就是……不過……」開玩笑，癢粉是什麼滋味他相田彥一可是最清楚的了……
　　「不過？」流川又皺起眉。
　　「大俠、大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誰告訴您……我知道仙道彰的下落的？」被流川眼神掃射的相田不由得縮了縮頸子。

　　……稍微打量一下少年，流川道：「越野宏明。」

　　「越野那傢伙——……！？」相田立刻大叫，但隨即捂住了嘴。

　　「……你識得他？」流川眼神頓然銳利。

　　果不其然，少年瞥見俊美男子的狐疑神色。
　　罷了罷了！既然是越野先對他不仁，他又不得不凡事以少爺為先，而眼前這美男子看來又鐵定是要找少爺算帳的……如今也只好對越野不義了！

　　「他……他就是仙道彰呀！」相田煞有其事地大喊，「你被他騙了啊！他老是用這個化名掩人耳目……」

　　「……」流川雖看出他眼神閃爍，但只道他是因背叛友人而感到心虛，遂不疑有他，立即站起身。
　　「後悔無期。」縱身一躍，流川消失於松林之外。

　　「……呼。」相田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過了不久，身旁陸續出現一干人馬。
　　仔細一瞧，便是適才那票山賊。

　　「彥一，你還沒死啊。」其中一人道。
　　「是啊，多虧了大夥兒臨陣脫逃的福喔。」相田沒好氣地道。
　　面對這幫桀驁不馴的山賊，老實說一開始還挺不習慣。本來以為仙道少爺只是一時玩心大起才會和這群山林野莽廝混，甚至屈就做了個什麼勞什子二當家；後來才發現跟這群人物說話有多麼輕鬆趣味，一點也不必在意說錯話、得罪人那種瑣事。
　　「哈哈，好說好說，明哲保身可是二當家指導的第一條喔。」另一人又道，「對了，你與那人到底是結下了什麼怨？欺騙了人家的感情嗎？」
　　「……」面對一群人的嘲笑，相田又嘆了一口氣，「錯了，那人是為了二當家而來。」
　　「曉月？」後來得到通報才趕到現場的三當家植草智之問道。
　　「……嗯。」相田點頭。
　　「那你怎麼做？」
　　「……叫他去找大當家。」他撇撇嘴道。

　　「……你搞什麼呀！？混蛋！」一群人開始大聲攻訐。

　　沒、沒辦法呀，誰叫『那個人』是他服侍十幾年的少爺哪！他既是這霸天寨的二當家曉月蒼，也是江湖上人稱「嵐風迴雪」的藍衣公子，更是陵南王的密定繼承人，背負一國命運的仙道皇子啊！為了少爺，只有犧牲越野前輩了……

　　「喂喂……很痛……別打了啦！」相田在程度不輕的重捶之下叫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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