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晚 



  仲夏之夜,海邊的風雖繫著細沙的黏膩,卻帶著秋天的沁涼。這一帶特別偏僻,路燈顯得十分稀疏疏,光線也彷彿比一般路燈微弱;不過,雖然是失去了照明的功用,但卻豐富了想像──遠遠看上去,那寥寥無幾的路燈就像是在即將殞落的一刻停格的星星,荒謬、軟弱卻又迷人。

  也虧流川能夠找到這兒。不過那應該不算找吧?流川只是在某天的某個黃昏,選定某個方向奔馳罷了。他沒有一分期待會有驚人的發現,結果卻意外得到了這份禮物,以至於關於這個神秘而美麗的天地的種種,便自然而然地遠離他的思考範圍──他覺得只要以為『這樣動人的天空與海洋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就是很奢侈的思考範圍了。

  除了練球必須的時間以外,流川常常來到這邊看海。不管是風平浪靜或是波濤洶湧,因為只有一個人的關係,他總是能很冷靜地體會海的波浪,風的強度,並不會為任何情緒干擾。那時的他曾有一瞬覺得自己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這片他所駐足的地方,眼前的所有事物都恍惚地彷彿虛無。正當他感覺自己要跌進一個更加幽遠的空間時,有個人深深地叫喚他,似無心但卻又深深沉沉地叫喚著。

  他不清楚這個人是怎麼闖入他的世界並且發現他的存在的、也不明瞭他的所作所為有何用意,但是他聲音實在太好聽了,流川覺得那好像是胎兒在隔著胎盤、羊水、各式各樣的器官外聽到的柔和律動,於是情不自禁地尋向聲音的來源。
  
  遠遠的,但是很清晰。這個人有著堪稱標記的,迎向天際、灑脫不羈的髮型,完美的輪廓上湊著令人驚艷的五官:飽滿的前額、形狀優美修長的睫眉,直挺的鼻樑下勾勒著誘人的脣形;而那雙不容忽略的眼睛,似深黑卻又潔淨透明,世上任何一種玉石都比不上它晶亮的光澤,簡直是一種耽美的存在。
  
  流川無神的眼光終於在他臉上駐留。『仙道 彰』……他意識到自己知道這個人。只是,這樣的陽光、這樣的海洋、這樣的雲,讓他驀然驚覺眼前這個喚醒他的人有多麼的美,美到撼動了他的心,他的心跳律動因此而變得波瀾不息。
  
  這一刻,七月十一號的傍晚。

  於是,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傍晚的時刻一直延伸到了無止盡的黑暗。

  年復一年。

  今夜,海邊的風雖繫著細沙的黏膩,卻帶著秋天的沁涼。

  仙道身旁邊躺著幾個空的啤酒罐,而這個讓它們成為空罐的罪魁禍首帶著微醺的神色,笑容清清淡淡的。

 「不介意遲來的恭喜吧,大一新鮮人。」其實他並不是這麼惜字如金的人,真要觀察的話,他應該是屬於健談的類型吧。不過他並不認為與流川對話需要多費什麼唇舌,於是他省下了一切應有的贅言,只用眼神交換心思。

 「唔。」流川平復了一路趕來而過於激動的心跳後,一下就坐在沙地上,自然地挑眉回應著。看看仙道旁邊的空罐子,問道:「來了很久?」

 「現在不久了。因為你來了。」

  仙道常常說些沒頭沒尾沒文法的話,有些流川懂,但大部分他是不懂的;他不明白仙道是說真的還是在講笑話,也無法從中探知仙道密不可封的情緒波動,他所懂的也只有一些字面上的意義罷了。不過仙道似乎並不在意,也或許是他早就預料到流川會出現困惑,他總是很溫和地彷彿包容似地微笑以對。

  流川深知仙道的特別是廣為人知的,每個遇見他的人都覺得他特別。不是為他折服便是用嫉妒的方式來彰顯他的特別,而自己則是以一種將他當作假想敵的方式,讓他在心裡有著烙印般的存在。

  但是,於他而言,到底有沒有人是特別的呢?那種包容一切的笑容,總是讓流川的心頓然出現了否定的想法而莫名氣悶。
  
  可答案卻是肯定的。仙道一改模稜兩可的作風,毫不避諱地笑著坦承。
  
  於是,從淺淺的親吻到濃郁而不過分激烈的深吻,從額前、鼻樑、下顎又回到唇齒之間,和著極清極淡的啤酒味道,帶著微甜的苦澀。仙道俯身而下,直視著流川與夜晚顏色一樣漆黑的瞳眸。一種熟悉的洗衣粉香味動搖著流川的神經。直覺那並非屬於刻意的挑逗,反而像是溫暖的寒喧。這才是語言吧,流川心想,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語言。

  他們沐浴在月光、風、浪潮聲,甚至停格而微弱的路燈隕星下,這個區域已然宣告為他們的屬地。他們彼此交換體溫、交換親吻、交換眼神……所有他們做的事都自然地構成了一幅耽美的圖畫,包括都不再平靜的心跳、不再秩序的吐息、不再有組織性的語調、不再整齊的衣襟……

  流川從莫名的壓抑到莫名的解脫,又復而至的莫名疲累,進入了莫名的境地──他深深沉入了夢鄉。

    一直到初陽的光線慵懶閒散地灑在他身上,細沙讓他體會到熱度後,他才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那人的影子為他擋住了陽光,那人的笑靨卻燦爛到刺痛了他的雙眼。
  
 「我喜歡你,流川。」
  
  七月十一號清晨六點。


~完~


寫作結構不明、結尾不明啊...(汗)
只能說...
最近哲學的書看太多,腦袋就是這種抒情的東東。
唯一明白的大概就是,這一篇是為了7-11 DAY寫的,就
請大家忍耐著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