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 笔
上
前言:澤北榮治八個月大碰籃球──沒什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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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題1/費力‧七個月‧三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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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
平常上課的時候猛睡,揚言吵他入眠者死的十六歲少年,流川楓,卻在例假日清晨五點乖乖按掉鬧鐘起床,過著與一般人作息完全相反的生活。
一開始,他的頭部會離開柔軟的大床,像影片中殭屍復活一般直直地坐起,對著棉被陷入了短暫的低血壓發呆狀態;跟著,他會揉揉眼睛,企圖分開交頸而眠的下睫毛和上睫毛,留給視線一絲縫細來對準焦距。
如果有任何流川迷有辦法看到眼前的景象,絕對會仰天尖叫,大噴鼻血而死,因為也只有這時候的流川楓會削弱冷漠的形象,做出小貓般摩蹭的舉動(只差沒用舌頭舔指爪),並且露出與他年齡相仿的表情。那個表情,一般的說法就是: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青澀、稚氣、茫然……
和『超級可愛』。
從流川楓臉部大特寫往四周看去,可以欣賞屬於他的這間臥室是什麼樣子。基本上,第一印象是乾淨俐落,書桌、床、衣櫃與木頭地板,和擁有者同樣有種冷冷淡淡,天空藍的印象;不過,從牆壁上幾張擺\置適當的籃球巨星海報看來,其實不難猜出他是個熱血籃球少年。
巡禮完簡單洗鍊的家俱之後,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是,窗戶下面有一方精緻雕琢的木質平檯,上面擺\著好幾個形狀設計都相當有品味的相框。
其中一個倒下的相框──很明顯是被刻意隱藏相片內容的那個──是流川楓嬰兒時期的模樣:穿著聖誕老公公的衣服,小小圓滾滾的身體匍伏在又紅又大(剛當時的流川比起來)的籃球之上,嫩嫩的臉蛋和現在一樣面無表情。
大概是因為太可愛了,被人看到一次笑一次,所以才要遮起來吧。
當我們下出這麼一個偉大的結論的同時,已經不是嬰兒時期的流川已經在朦朧之間盥洗、費了很大的功\夫換衣服,抱著籃球,目標往樓下的冰箱。
開冰箱。拿牛奶。一飲而盡。
「──我出門了。」
另一個目標、籃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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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的話,他跟籃球的淵源是從嬰兒時期(七個月大)就開始的囉?
球應聲入籃框。
那麼,比任何人都早……
球再應聲入籃框。
真正開始打籃球是小學三年級。
當時的流川楓總是坐在橫排第二排的座位,垂散的頭髮、細長的眼珠,纖細白皙的手腳看起來比同年齡的小女生還惹人憐愛,簡直是引起中年大叔犯法的罪魁禍首。
這樣的他老是會被班上一些男女同學一起欺負,因為很多人都期待他面無表情的小臉上會有不一樣的表情……典型的『欺負喜歡的人』那種心態。
事實上他們該慶幸自己那時候“有幸”挑釁流川楓這號人物,因為那時的他還沒意識到有「反擊」這件事,頂多是當作無聊的舉動不予理會;換作是現在,絕對不是可以輕鬆帶過了事的。
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流川接觸到籃球。
不是因為玩籃球可以出風頭什麼的,也不是那種「籃球是我的好朋友」的天真心境,純粹是因為,有了可以掌握的東西。
掌握籃球在手掌與地面之間的律動,掌握籃球拋出的弧度,掌握跳躍的高度,掌握球框的位置,掌握敵方與己方的動向……進而掌握一場比賽的勝利。
這種感覺用幾個爽字去形容都不夠。
尤其,碰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那一瞬間;比中頭獎彩卷還要澎湃地顫慄、興奮。
眼前,靜靜看他投籃的那個人就是他最巨大的挑戰。
「流川。」笑容漾開,太陽用最適合的角度往他臉上注入燦爛的神采。投射之下所形成的暗影使表情看來神秘。
「……幹嘛。」不想承認這種渺遠的聲音,最能觸動他的心臟。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對方雙手交叉環於胸前,表情還是很開心的樣子唷。
「……怎麼可能。」流川說完又投進一顆球,今天的他非常詭異地沒有要求仙道陪他一對一,只是很專注地練三分球。
「騙人。」他歪著頭,「雖然搭調得嚇人……可是,」
頓了頓,這個頭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違反地心引力的傢伙很陶醉地說,
「你穿著”和服”在打籃球呢……」
………………
下
前言:北澤?澤北?……大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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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題2/祭典‧從樹上摔下來的人‧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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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彰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在還沒遇到流川楓這位湘北高校生之前,對於籃球,他尚未體會其中真正的樂趣。
還沒認識流川楓之前,他不曾體會到認識一個集頑固刁鑽冷漠火爆純潔可愛於一身的敵手,感覺會是如此的新鮮,加刺激。
還沒認識流川楓之前,他也不會發現一個人可以極端到這種地步,不論是流川還是他本身。
正確地來說,藉由對流川的好奇到對流川的探索,他意外地獲得未知的自己。
從小學,甚至從幼稚園開始,仙道對自己就有種模糊的體認:可能會很孤獨地生存在這地球(以他當時小小的腦袋,地球已是最廣大的形容詞)上。因為過度了解一些東西,以至於他總是能很快地跳出事物之外,靜靜地觀察旁人的舉動。
但天生的溫暖熱情使他不致孤僻,總是配合參與眾人所期望的活動,不過太過了解事物本質的他懶於全力以赴。比起全力以赴,他更傾向悠閒以對。
他總是一躍到前方,遠遠的;從沒想過,有人可以追得這麼近。
他沒有真正喜歡過什麼討厭過什麼;從沒想過,有人可以從見面的那一天就逼向他「喜歡」的那一邊……
等等……這算哪門子「籃球真正的樂趣」啊!?
當我們握緊拳頭狂吼的那一剎那,也就是昨天,仙道以一個三分球險勝流川。
「流川,說好的,我贏了就一起去看煙火,喔。」淺笑。
「………」
「要穿和服來唷。」淺笑。
「不要。」
「啊啊,如果不敢穿怕丟臉的話也沒關係啦。」再淺笑。
「誰怕了!」
「就是說嘛。那就這麼定囉,明天見!」勝利的淺笑。
──籃球真正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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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要看煙火,結果,還不是兩個人坐在附近人煙較為稀少的長板凳上,睡覺?
本來想說祭典熱熱鬧鬧,兩人走走逛逛還可撈撈金魚啊、吃吃章魚燒什麼的,沒想到流川是個不打籃球的時候(更何況他剛剛還不停練三分球),就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睡眠上的嗜睡狂……
為了防止他的腦袋第十二度撞上別人的背,仙道彰這名公德心與禮貌兼備的年輕人終於決定把流川帶到一旁,讓他好好睡個夠。
……枕在他肩膀上。
流川的睡姿很安分、很安分……像個死人一樣。
「流川……」百無聊賴,仙道試著叫他一聲,本來以為他一定不動如山,卻赫然發現他平放在腿上的手指動了動。
不是電視劇上植物人想留下加害人線索時那種緩慢的彎曲,而是十指快速地顫動一下。
有趣、有趣。「喂,流川。」這次音量大了點。
皺皺眉頭,流川縮起下顎,手無意識地舉起來擦擦臉……仍在睡眠中。
「………」
這哪裡是狐狸?根本就是一隻貓!
一隻穿著和服的黑貓……
仙道玩心大起。
聽說摸貓的下巴,貓會感到「至高無上的幸福」,對吧?
仙道輕輕的,輕輕的輕輕的,撫了撫流川的下顎。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警戒心也太小了吧!!!!!!
當我們再次握拳吶喊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叫人驚愕的說不出話。
流……
……川……
………他……
……………笑……
…………………了……
流川他笑了……仙道眨了眨眼睛。
流川他笑了!
而且還有小嬰兒從喉頭發出來悄悄的那種笑聲……
這種時後,背景應該會key上發射火箭,登陸月球或二次大戰結束時的畫面吧!
(還有日本國旗緩緩上升……)
「……」心跳很快很快,仙道自己也發覺,他的目光到剛剛為止沒離開流川臉部一秒鐘。
不久之後,仙道將會發現,這是流川唯一一個不是因為他的性格所造成的弱點(如果笑算是弱點的話)。
孩提時代以來──並不是因為會癢的關係──總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要被摸到下巴,流川就會輕輕地笑開。
所以下巴,那一塊小小的地方,可以說是流川身體的「聖域」。誰敢隨便侵入,那就等著流川在驚為天人的笑臉下一刻──
把他給殺了。
同樣地,仙道也將在不久之後明白這個箴言。
流川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令人想起珍貴的東西總是易逝的道理。剛剛一陣震動讓他睜開了眼睛。
隨著清醒的一剎那,流川的嘴角自然恢復到平時那種弧度。
身體坐直,兩人的距離也隨之拉開。
流川跟往常醒來時一樣,習慣性地揉揉雙眼。忽然間,他感到有兩道可以讓樹葉憑空燃燒的視線朝他投射而來。
「……仙道?」
查清視線來源,流川壓低眉峰。仙道失去笑意、專注得誇張的表情讓他疑惑。
煙火即將要放,四周開始騷動喧嘩,笑聲、歡呼聲、倒數聲熱烈非凡,聲音之大,似乎蓋過兩人之間聲波的傳遞。仙道嘴巴在動,表情很認真很認真,可是流川聽不到聲音。
「仙道?」就算聲音真的很大,也不可能一點聲音也沒有吧?
「……」仙道嘴裡不知道在說什麼,只朝他招招手。
流川靠了過去。
五──
兩人看起來像是要講悄悄話的樣子。
四──
仙道的笑容愈來愈近。撥開流川額前的頭髮。
三──
鼻尖擦過。
二──
嘴唇輕觸。
一──
煙火在天空奔馳自身的炫麗,回應眾人的驚嘆。
回應眾人的驚嘆之下,仙道把舌頭伸了進去。
兩人跌到長板凳之外的草皮上。
在我們都猜得出來流川會有什麼反應之前,樹上傳來一陣騷動,一個人影就這麼在他兩人面前摔下來。
……「北澤?」
……「澤北?」
兩個人同時發出聲音。
「你們以為這裡是哪裡啊───────────────────!!」
吼叫,一個拳頭朝仙道揮了過去。
仙道笑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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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篇
前言:我要去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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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題3/真相‧配角‧用不著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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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北榮治是即將要去美國的籃球天才──之一。
和所有跟流川楓比賽過的對手一樣,對於流川楓,總有種想要撥開他重重武裝(不是衣服),一窺他內心世界的衝動。
尤其,對於看過流川楓笑容的人而言,流川楓任何一種表情都很有可能變成他們的精神糧食。
甚至,看見流川笑的同時,心裡頭會冒出泡沫般微弱卻闇黑的想法:想看他哭。
這個闇黑的想法在世俗的考量下勢必會做一番修正,修正之後就轉成一道無比清楚的概念──想一直看著他。
所以澤北大老遠跑來神奈川。然後在一年一度的夏日祭典上遇到流川。
男生的和服,若不是胸前坦露一片,至少一定會看見性感的鎖骨。柔和的藍紫色,精緻素雅的印花圖案,屬於日本傳統式的英俊臉龐被襯托得更加出色;頸子到頸子以下,則是勾勒出足以讓澤北榮治這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立刻昏死的線條。
就因為如此眩目,以至於澤北一直到流川和某個印象不是很好的男生一起坐在長板凳上時才赫然驚覺,自己竟然跟蹤流川跟到了樹上。
然後目睹之後的一切。
那個男生用的技倆真卑鄙……他一邊在心裡暗罵,一邊已經牢牢記住。
直到視力2.0的雙眼瞟到那個男生的舌頭輕輕舔著流川的舌頭,他才衝出去想要阻止。
同理,一直到衝出去阻止那一瞬間他才赫然驚覺,自己在樹上。
……所以狠狠地摔了下來。
……「北澤?」
……「澤北?」
疼痛之中他抬眼,眼前卻不是流川的臉。
一個紅頭從他身旁飛快地跑過去。
「你們以為這裡是哪裡啊───────────────────!!」
顯然,是因為把他扶起來的那名少女看到了這一幕的羞紅,才讓那個紅頭氣得朝那個印象差勁到了極點的男生揮拳過去。
不過流川卻早紅頭一步抓住對方的手腕,然後冷冷地挑眉:「仙道是我的。」
那個印象差勁到了極點的男生笑了開來,其中不無得意。現場氣氛可以說是一度僵直,又燙又冰。
那晚之後幾天,澤北踏上前往美國的班機。
以至於終其一生,他都沒有機會看到之後的仙道,那個印象超差的男生,被揍得多慘。
他也沒有機會領會那句「仙道是我的」的本意,是「仙道由我來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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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真正的伏筆是……櫻木花道?
哈哈,笑話笑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