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降臨

 

親吻不只唇碰唇

  流川終於明白,那天在仙道家那莫名的不祥預感是什麼了。

  「喂,你就是湘北二年級的流川楓吧?」足足比他高一個頭,留著先前櫻木花道所留的標準流氓卷髮,外兼滿臉痲子的不良少年口氣凶狠地道,「搶別人的女朋友倒是很威風嘛,娘娘腔的傢伙!」

  「……一群白痴。」
  流川根本沒聽他的話,只是停下腳步往身後看了看,心裡計算大概有多少人擋住去路。
  嘖,早上出門時,腳踏車的鍊子斷掉就已經夠他嘔的了,沒想到才剛想抄個近路走回家,又好死不死碰到一群無聊的人……
  哼!運氣還真好!
  流川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銳利的兩道寒光從散落的髮間迸射而出。

  「你、你說誰是白痴……!」幾個流氓被他一瞪頓時縮了縮頸子,但為了顧及面子和忍不住被挑起的憤怒,那高個子的痲臉頭頭抓住了流川的領口。

  「只有白痴才會問這種白痴問題。」流川才不理對方的裝腔作勢,隨即毫不客氣地賞了他一拳(當晚餐^^)。
  「唔!」痲臉老兄順勢飛了出去。

  ……還真容易。流川在心裡不屑地想著。

  「老大!」幾個人上前想要扶起痲臉,但他拍掉了所有人伸出來的手,只是用他少了兩顆牙齒的嘴巴大喊——

  「給、我、上~~~~~~~~~~~~!」

  之後,漫天塵沙打架中。

*********

  「呼、呼……」
  喘著氣,鼻間盡是頭頂飄下來的血腥味。
  這場架不知打了多久,唯一可確認的只有流川是最後的勝者這件事。
  流川俯視全數倒在地上抱肚子摸頭的六七個流氓,死愛逞強的個性讓他語氣挑釁:「不服氣再來打啊,白痴。」

  「……」
  沒想到長相這麼纖細的傢伙,打起架來竟然有力的像見鬼了似的!
  流川楓……
  痲臉老兄掙扎地抬頭,盯著流川好一會兒,不知怎地忽然心跳加速,而說時遲那時快,他赫然鼻血狂噴而昏了過去。

  「……」大白痴!流川這麼罵著,頭也不回地踏過“橫屍遍野”的小巷走入人群中,竟未曾察覺自己哉下了一株小小的愛情幼苗(只能說,楓到哪兒都是魅力無邊哪^^|||)……

  噁,言歸正傳。
  就在流川扶著自己快要被血淹沒的腦袋,半搖晃地走在街上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勾住他的臂膀。

  「流川學長。」頗為熟悉而且有點討厭的聲音。
  「……」流川回頭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早川光!他皺了皺眉。
  「……放開。」
  最好馬上放開,否則討打。流川在心裡這麼說。

  「說真的,賽前做這種運動不太好吧?」早川輕輕笑道,語氣有種不知名的挑逗,「我家可是開診所唷,可以免費請你看醫生,怎樣?」

  「……不需要。」
  請我看醫生?我還邀你去跳河咧。

  看到流川一臉嫌惡的神情,早川也不生氣,只是湊近他身邊耳語道:「不去的話,或許會被取消出賽資格喔,這樣也沒關係嗎?」
  「!」
  流川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別做這種無聊事。」
  「可以啊,如果你跟我走的話。」他笑得燦爛,瞬間握住流川的手腕,「不然,用抱的也是沒問題。」
  「……」可惡,甩甩手,又是掙脫不了的力道。流川看著眼前語出傲慢又意圖威脅他的不尋常新生,胸口頓時燃起了熊熊烈火。

  早、川、光——
  你簡直找死。

  XX診所——
  「……」
  流川鐵青著一張臉,瞪著距離不到五公分的早川光的尖挺鼻子。
  「為什麼是你來包紮?」

  「耶?那當然是因為買通了護士的關係囉。」早川露出微笑,圈紗布的動作沒有停下。
  「……」流川眉頭再度豎起。
  哼,混蛋的程度倒是和某個叫仙道的傢伙不相上下嘛。
  感覺自己的頭被人任意擺佈著,流川心裡根本是一千個一百個不爽,要不是看在他動作還算俐落的份上,他早就不甩他走人了……
  「呼,好了。」包紮完畢,早川先喘上一口氣後才在流川旁邊坐了下來。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流川趁這空檔把之前護士交給他的藥包塞進背袋裡,接著,早川開口了。
  「……流川學長接過吻嗎?」
  「……(青筋暴突)」拉上拉鍊的動作嘎然停止。
  果不其然,這個問題讓流川回他一記非常強烈的衛生眼。
  「不關你的事。」問那什麼白痴問題呀!
  他又持續停下的動作,用力地拉上袋子的拉鍊。

  然而,流川的表現卻讓早川的雙眼閃閃發亮,笑容也愈來愈深刻:「原來是沒有啊。」挑挑眉,「那要不要試試看?」
  “唰”地站起身,流川轉向診所門口,準備離開。
  「我沒那種嗜好。」他回頭睨了他一眼。
  而且根本沒有理會這種邀請的必要。

  「只是唇碰唇而已……」早川也站起身,視線與流川平視,「還是說學長你其實是不敢?」
  「……」目光迥然,流川雖然知道他是在挑釁,但如果他不反擊,他就不叫流川楓了。
  
  毫不猶豫地走到早川面前,抓著他衣領拉他貼近,唇撞(以當時那種力道而言……)了過去。
  
  ——————————……
  這就是親吻?
  兩唇分開時,流川不以為然地皺皺眉頭——
  很討厭的感覺!

  「不敢的是你吧。」抹抹嘴唇,流川仰起臉,毫不讓步。
  「……」早川也不膽怯,坦然承受他凌厲的視線,並且露出激賞的神色。
  流川重新轉身往診所門口走去,邊走邊擦著嘴。
  
  「學長是個很好的對手,我很欣賞。」前川雙手交環於胸前,意味深長地笑著。
  「……這我知道。」流川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拉開診所的門把。
  「我說的不是籃球這件事,」他的眼神忽地銳利起來,「是關於我表哥的那件事。」
  
  「……」跨出門口的一刻,流川終於為這話停下步伐,回頭:「你是說仙道?」

  「應該沒有別人了吧。」他聳聳肩。
  
  ……這傢伙的目的是為了仙道?流川沒發現自己眉挑得厲害。
  「那傢伙,送我都不要。」
  冷冷拋下一句話後,流川消失於診所門前。

  「……是嗎……」看著流川漸行漸遠的背影,前川喃喃自語著,隨即走向右手邊躲在盆栽後面的護士。
  「應該都有拍到吧。」他接過照相機,順便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

  這個星期天的流川實在很不尋常。
  明明是殺氣騰騰,卻又心不在焉;明明是心不在焉,卻又表現得若無其事;明明表現得若無其事;卻偏偏露出小小的破綻……
  
  害他想裝傻沒看見都不成!
  仙道嘆了口氣。
  「流川,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吧。」
  他可是抱著十足十的試探心態。
  用球鞋上的汙垢想也知道,如果是平常的話,不到兩個人都氣喘如牛、汗如雨下的時候,流川是不會輕易地答應他這種要求的,然而……

  「……嗯。」
  今天的流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走到旁邊的草皮上坐了下來,連個毛巾也沒拿,任由T恤因汗水而濕黏在身上。

  「唔……」搔搔頭,仙道露出“真拿他沒輒”的表情,先是拿了兩條毛巾和寶礦力才跟著到他身旁坐下。

  「哪。」毛巾丟給他,笑了笑,「感冒的話麻煩就大了吧?」
  「……謝了。」流川接過,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流川你為什麼不高興。」他扭開寶礦力的蓋子,灌了一口才道。
  「我沒有不高興。」
  「是跟頭上的傷有關係吧。」
  「我說了我沒不高興啊。」
  「哼~真不坦率哪。」
  「我哪裡有不高興!」
  「這裡啊!」仙道突然捏起他的臉——

  「你不高興的時候臉部的肌肉就會很僵硬耶。」
  然後馬上放開。

  「……」流川瞪了他一眼,隨即將目光放到被一群小孩霸佔的球場。

  ……仙道看流川又不想理他,有點無辜的,嘴裡喃喃念著並不是我的錯啊之類的話,然後往後一躺,曲肱枕之,望著藍天白雲發呆。

  「喂,仙道……」手放在屈起的膝蓋上,下顎則頂在手上,流川目光未移地問著,「你有接過吻吧。」

  欸?仙道懶懶看著流川的背部:「有啊。」

  「會覺得討厭嗎?」流川又問。

  ……仙道聽著流川平穩的語調,開始慢慢回想著:「雖然不見得有到欣喜若狂的地步,但也不至於會討厭吧?」他看著雲的形狀由香蕉變化成蕃茄的樣子,不禁揚起微笑,「畢竟那個人是你喜歡的人嘛。」

  「……」流川回頭看他。
  哼,還真是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不是這樣子的啊……)!

  「你都跟你喜歡的人接吻?」流川的語氣竟然帶點怒氣。
  「……至少不會是討厭的人……啊啊!」突然,仙道像想起什麼似的猛地坐起,「難道流川你不高興是因為,你跟討厭的人接吻了?」

  「……沒錯。」流川難得回答的這麼乾脆。
  「怎麼可以!」仙道露出一臉不可置信。
  流川跟別人接吻……
  「……少囉唆。」
  流川又瞪他一眼,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正覺得不好意思。
  「反正只是唇碰唇而已,沒什麼,而且很討厭。」他又下意識地擦著嘴唇。

  「不對啦,流川,」仙道坐到流川面前,兩手搭著他的肩,一臉義正辭嚴地道,「接吻是很神聖的,而且很舒服的耶。」
  冷淡地瞄著仙道頗具說服力的臉,流川沒拍掉他的手,只是換成盤腿坐姿,雙手交叉環胸,一臉不以為然:「怎麼可能……」

  說時遲那時快,仙道欺身向前,在流川唇間輕啄了一下。

  「……!」

  流川睜大眼睛,愣了五秒。

  「哪,流川……」雖然也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神聖到哪裡去,不過看流川訝異的表情,應該多多少少有達到那麼一點“舒服”效果了吧。

  「……」流川臉上露出愕然、困惑、不解的表情,繼續呆愣。

  這種微妙、陶然、令人暈眩的感覺是什麼?
  彷彿有電流通過全身的感覺又是什麼?

  ——這也是親吻?

  「……」
  看流川沒反應,仙道這次是單手固定在流川的後頸,稍微使力地又吻了一次。

  「……你討厭嗎?流川?」

  「……」流川有些木然的搖搖頭。

  奇怪,真的很奇怪!對象不同,差別就有這麼大嗎?

  「那……我們再吻一次。」雙手圈住他,仙道的親吻開始猛烈起來。
  流川的脣形很好……
  流川的牙齒很端整……
  流川的舌頭也……
  「喂……!」流川死命推開他——「不想讓我呼吸了嗎!」

  「……」喘著氣的流川真的好可愛喔。
  「流川,我們再吻一次吧。」仙道的笑容可以和日月星辰比燦爛,但也可以和豺狼虎豹比危險。
  「咦?唔……」
  仙道這次竟然是不由分說地把他壓倒、猛親……
  得寸進尺了吧!?

  流川心裡不爽,又推開他。

  「流川——」有點不滿那種令人沉醉的節奏感被打斷,仙道又低下頭,「我們再吻一次,我要告訴你,親吻不只是唇碰唇而已啊……」
  「等一下!」拚命拉起他的頭髮,流川才不讓他得逞咧。

  「那種事我知道。」他一臉篤定地說。
  「……流川……?」
  「你剛剛有用舌頭。」

  ——吭?
  「……」仙道很苦地笑了笑,俊朗的臉龐霎時滑稽了起來:「不是、不是那個問題啦。」

  「?」不是嗎?「那仙道,我們再吻一次。」他使力起身。
  「欸?」
  「這樣就知道是哪個問題了。」然後把仙道壓在身下。

  「喂……唔!」被壓倒並且親吻的時候,仙道腦海冒出了“說是這樣說,其實只是因為身為被動的一方而感到不服氣吧”的想法。

  「……」

  該說是苦命好還是說幸福好呢?被親的感覺很好,可是被壓的感覺不好啊。
  仙道半迷濛半清醒地看著上方的雲朵(兩方側著臉親的時候應該就可以看到……)。唉,怎麼又從蕃茄變回香蕉了呢?

  於是,親得渾然忘我的兩人,完全沒察覺到身旁多了一顆籃球。

********

  「你去撿啦、你去撿……」
  「我才不要,你膽子大你去啦!」
  「我膽子才不大,不然,換你去!」
  「欸?……可是、可是那兩個哥哥好像在打架耶!滾來滾去的好可怕唷。」
  「猜拳啦,猜拳最公平了……」
  「剪刀、石頭、布……」

  在黃昏融化了世界的色彩以前,公園的籃球場上的小孩們正做著諸如此類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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