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美


十八


正篇 之 抉择间



仙道见流川不再咬住自己脸上的“妆”不放,便站起来,一插手:“想吃什么?我献艺。”

流川很无措地看著仙道,仙道也挺知趣地一耸肩:喂饱这只恐龙可够难的。

真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大展拳脚的,还得看住对方不能让他溜出去蹭那黄橙橙的M。凑凑合合搞了两盘通心粉,端上桌来。

其实仙道也不是太懂煮菜的人,倒霉的越野净给他当陪练,什么烂菜叶子破黄瓜,越野都得在仙道殷切的目光里生吞活剥下去。他同情流川的时候,却不知自己只是个试验品、垫脚石。

瞪著面前红通通的东西,流川很仔细地观察著,就这样楞了一阵,终于挥动叉子,开动了。

仙道偶尔抬起头看看对面的人,他仍然吃得很卖力很专心。仙道于是怜爱地一笑,也继续填装。

流川当然知道有人停了几次在看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天赋除了打球时只有与仙道在一起时才会用上,其他时候就算把自己扔到洛杉矶市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上,整个人也跟深海生物一样闭塞视听。

流川忽然停下来,抬起眼看仙道。很快,被看的人也放下叉子与他对视,当仙道的目光落在流川脸上时,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笨蛋,怎么吃到脸上去了?”说著他伸出手,用食指蹭去了流川唇角的一块红色,然后把手指送到自己嘴边,用舌尖轻轻一舔,再微笑著看对方局促又危险地转动手中的钢叉。

流川一翻眼,问:“你头发怎么这样了?”

仙道也掀起眼,朝额前的发丝吹口气:“这样回头率才更高呀。”

“白痴。”

“头发不梳上去才知道原来都这么长了,看,用手拉下来都完全遮住了眼睛。”

“知道有多奇怪了吧。”

“你不喜欢?这样还是原来那样?”

“……”流川不回答,又低头往嘴里塞了几口饭,然后慢悠悠地说:“是拍广告弄的吧……”

仙道眼底一虚,“嗯”了一声,不愿再多说。流川便也眉头收紧,不再多问。

收拾碗筷时,流川冲在前面,让仙道颇为惶惑。直到水池那边传来叮当数声,他才如梦初醒跑去找药箱。

“让我看看,”仙道轻薄地扬起流川的下巴,“好在没伤著这花容月貌,真心痛死我了。”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勒死你。”流川甩开脑袋,抢过绷带贴自己胡乱地缠上。

“我来吧,少爷!”仙道夺过流川的手,重新拾掇一遍,“伤到手,打不了球怎么办?唉唉……”

伤口不大,只出了一点血,流川也知道仙道是在装蒜,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仙道不依不饶地追问。

“不能打球又怎么样?”

仙道的脸上骤然一黯,他定定地望著流川的双眼,忽然又咧开嘴:“那,我只好收养你后半辈子喽。”

流川拔出被仙道攥在掌心里的手,背过身去。

“开玩笑的,别生气。”仙道忙哄他。

没想到流川仍坚持著那个问题,他又清清楚楚地问了一遍:“不能打球,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仙道的语气像杯冷白水。

流川迷惑地回头看仙道。仙道只是把眼神聚在沙发米黄色的靠背上:“少年轻狂也好,不谙世事也好,至少我面前曾经的流川枫不是这样的。”

流川咬紧下唇,握起了拳头,心里有什么东西也在上下里外地翻腾著。

“世界这么大,能专注于一件事……”仙道继续著。

流川转回身,向他走近。

“应该是很幸福的吧。”

流川在仙道面前站住。

“这一直是你的梦想啊,流川。”

流川用手拨开仙道眼前的头发,笔直地望入他深邃的双眸。

“而且……”

仙道的话没能讲完,流川的唇已经堵过来,让最后几个字没有发出声便隐没在两个人的唇齿间:“这也是我的梦想……”

流川你怎么了?这句话在仙道混乱的脑子中大声质问著。而此时流川的气息沸腾,让人简直无法喘息。

在意识就要被掳走的时刻,很多人和话语在四周一个个、一句句地浮现和回响,让仙道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将流川推离自己的身体。

流川的目光在他面前由火热陡然冷却,变得坚硬。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著。”

仙道于是拎起大衣,走了。

然后那一夜,流川独自在海边吹了十个钟头。



没过几天,假期将要结束,仙道便回了日本。

走的时候,流川去送他,两人加起来没超过八九句话。

最后临登机,仙道拍拍流川的肩膀,就好像比赛前队友的那种鼓励一般,他说:“好好打球!”

流川梗了一下,也用著一贯的冷口吻应了一声:“嗯。”

如你所愿吧。

隔著厚厚的玻璃,看见那个人的飞机在天际斜斜地拉了一条长线,流川闭上眼,就这样吧,仙道。



“你好,宫岛家。”

“宫岛葵在么?”

“流川?”

“……”

“有什么……事么?”宫岛握著听筒的手指渐渐用力。

“仙道……去找过你?”

“对。”

“我……”

“别说了,我知道了。”宫岛在这一端无声的一个苦笑。

“不是你的错。”流川的声音很无味,像是念著判决书。

宫岛摇摇头:“我倒希望你说全是我的错。”

“谁都没错。”临挂断电话前,流川如是说。

宫岛觉得气虚,便走上阳台换换气,又是一个天空很高很亮的日子,路上只有稀疏的行人。宫岛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想一下子把积压在肺里的旧空气都呼出,可是觉得力不从心,甚至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好像一开始就注定了,这场较量,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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