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美



十四


正篇 之 冷雨夜



自从上次摔了仙道的电话,流川便几次想将整条电话线都拔掉。

小时候老师总是教导说,没有礼貌的小孩是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的。流川遭到的训诫便是,失眠。

是那种彻夜难眠,有点不可思议吧。虽然最近打球状态很差,但请相信篮球是绝对砸不出如此对称的黑眼眶的。

流川枫在失眠,说出去整个神奈川都要颜色大变。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真的,很苦。

冬季的洛杉矶空气不是很冷,雨却特凉。

瞪著雨线在窗子上弯弯曲曲地下滑,模糊了外面的灯火,近乎绝望的流川突然夺门而出,也没披衣也没打伞。不一会儿,他湿著衬衫湿著头发从外面回来,还抱著三瓶酒。

既然有人能喝了睡成那鬼样,自己为什么不行?

说干就干!

流川也不懂得红酒打开后,要先将最表面的液体倒出才不会喝到木塞的屑子,反正就灌下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酸甜的酒顺著口涌下喉,到胃,渐渐满溢,可能是一下子喝得太猛了,胃好胀,胀到仿佛压迫了心脏,于是,感觉有点,心痛。

就是这么回事儿,心受了压迫,才痛的。



“流川!流川!你怎么样?醒醒!”

来人焦急地摇晃著流川的肩头,看样子要做无用功。

流川回来时忘了锁门,宫岛便推门进屋,见瓶子中间昏睡一颗沉沉的保龄球,这下没咒了,弄不醒,先把他拉到床上躺下吧。

宫岛皱著眉头伸手架起流川,左右为难:不使劲,请不动他;使劲了,又怕扰人幽梦。

好歹搞定了,流川却在这时候不识抬举地启开眼。

盯了眼前人好久,他才沙哑著嗓子问:“我醉了?”

宫岛用手摸了摸流川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至少你在发烧。”

流川自己也摸著前额,闭上眼,不说话。

“衣服都湿的,先脱了睡吧,我待会儿给你找药。”

说完,宫岛等著,却见流川纹丝不动,爱谁谁的姿态。他一摇头,还是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

“流川,抬起点儿后背,让我把衣服抽出来。”宫岛耐心地哄著。

病人如言努力做了,却又突然一软,瘫了下去。

“小心!”宫岛忙用手一垫,生怕他碰到窗头。

于是流川便压住了宫岛的手臂,让对方不得不在离自己不到20厘米的地方慌乱地呼吸。

“流川……”宫岛不知所措,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流川精细的面庞上移去。从不奢望会有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场景,如今突如其来,连眨眼都变成了一种暴殄天物的行径。

怎么也料不到,流川再张开眼时,他的目光是如此无助和悲伤。

“我怎么还不醉……?”他的声音很弱,很倔,也很无奈。

流川望著宫岛,一心一意想从他面上找出答案,而对方给他的却是印在眼睑上的轻吻。

那一刻宫岛著魔似的俯身吻了流川的眼睑,近乎父亲对孩子的疼爱,他拼命用一种无比纯朴的感情来压抑另一种冲动,所以他的唇小心翼翼地选择了流川迷离的眼,蜻蜓点水般轻啄著,只希望让这孩子快些入睡。

然而,是流川仰起脸,用自己的唇寻了上去,代替了眼睫……

以他的常识不能判断,那时候自己的确有点儿醉了。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流川被电话闹醒。

SHIT!真该拔了它!

流川痛苦万状地伸手去够听筒,却发现几乎没有力气拿住它。

“喂……?”

他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是妈啊……”

挂断电话时,手颤得更厉害了。

流川楞楞地靠在床头,甚至懒得呼吸。突然他又弹起来,左寻右找,直到看到摆在桌上手写的服药时刻表和服法用量清单,所发生的一切才得以证实。

紧紧攥著那张纸,流川摇晃著跌倒在沙发上。



节日的脚步声早在两星期前就清晰可闻了,说来这是流川第一次在美国过圣诞呢。那些金发碧眼的人把大街搞得跟他们一样色彩斑斓,学校里的同学也早就商量好要怎么HAPPY了,可是流川不愿与他们搀和,他宁可自己个儿压马路。

若说平安夜那天流川逛荡在已经封为人行道的商业大街上是为了缅怀去年的二人世界,那实属有些矫情,他没有回住处,只是因为无所事事,另外,宫岛说他会到流川那儿搞点儿平安夜的“气氛”,所以便不太想回去,毕竟,宫岛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看来今晚他又会住下来,自从上次发烧,宫岛便会为了“照顾”流川而留宿,他很乖巧地带来睡衣和毯子,也懂得如何与流川的沙发友爱相处。对于雨夜里的那次无法说清的释放,两个人都忌讳地缄口不言。

一家花店正播著自创的广告:“圣诞节你会和谁在一起?当然是最爱的人……”

流川停下来,望著满屋缤纷的花朵,他轻叹一口气:“是么。”又仰起脸看看渐暗的天空和渐亮的街灯,终于决定,还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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