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边缘
BY Crystal
流川枫去美国后的第二年夏天。
一如往常的每一个热夏,全国高中男子篮球决赛圈的比赛,在五、六月份各县选拔赛之后,于七月中旬,在广岛隆重举行。
与风云际会龙虎争腾的当初相比,湘北赤木三井无可避免的难舍决离,流川枫日正中天时悄然远行,翔阳三年级藤真花形走马换将泪尽疆场,海南牧之后的势微气减……神奈川的篮球天空始终笼罩在风流云散的低沉气压中。
陵南的田岗教练原本在五月的县预选赛之前,就已经被迫接受了队长仙道的半退请求。
为什么是半退呢,仙道彰提出的原本是三项:不做队长,不参加队上练习,不参加县预选赛。这几乎是完全退队的意思了,他的理由是,备考七月的东京大学考试。
田岗对这样的条件,并没有大发雷霆。因为作为很早就欣赏仙道才华的导师的他,也很早就发现,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仙道的目光思绪已经逾越了篮球,飘到更加模糊的遥远地方……
本以为这个时候会来得更早的,但是仙道毕竟一直坚守到高三年级,直到考试最后冲刺的五月才提出。从什么时候起,陵南人已经渐渐明白,失去对手的篮球已经不是仙道的重心,他似乎已经决定了另外的人生吧……
每个人最后都会离去,每一种离去都不一样。
仙道他或许可以选择更轻松的结局结束高中篮球生涯的,可是,有愿意背负的存在的他,在生涩的继续中,留待着某种可能性。
谁都知道他在守持着什么东西,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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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仙道有仙道的坚持,陵南队也有陵南队的坚持。田岗这样想。作为灵魂的仙道,就算只是挂名也好,一样是激发陵南力量的源泉。
因为这样的原因,协商的结果,便是不辞队长,不参加练习和预选,如果陵南可以打进种子队的话,高校选拔考试之后的七月国体,仙道要参加,因为那时候即使已经经过了毕业考试,但是学校迟发毕业证的话,依然可以算是陵南的学生。
这个提议投机而且全无把握,有着陵南队员的深切的无奈,和对仙道的歉意,然而,于仙道,却不能再有任何借口不战而去。
而这一次,代表队是没有仙道的陵南,没有流川的湘北,夺标热门海南却因为队长阿神的意外受伤而饮恨篮场。
神奈川的篮球场变得十分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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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篮球是圆的,而且并不是围绕神奈川转的。
永远都新人辈出,永远都因缘聚会,永远都风起云涌……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所以,每一界的广岛聚会都一样热烈升腾,不同的36只队伍新老并迭,激扬着不同的青春与传奇,完全无视世事沧桑,人间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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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在广岛西线的市政体育中心,迎接了来自神奈川代表队和东京代表队的第一场比赛,也是本次赛事第三小组的首场比赛。
9:15分。
方才还喧闹着的体育馆大门外很快变得安静,梧桐树在夏的季风中悉娑,偶尔,也会传来广场外大街上的车流声。
比赛已经开始了。
被太阳拉扯出的狭长影子驻足在体育馆门外,来人看着体育馆门口的石碑,的确是“广岛市市政体育中心”的字样,大门外面还有立着大方的白纸牌,写着“第十五界高中男子篮球夏季联赛第三小组第一场比赛,由此进入”,纸牌的旁边放置着报夹,里面存放着关于夏季男联的新闻专题报。这些都由高中新闻社团出色报道人和一些职业新闻人合同出刊,当地新闻媒体赞助的时刊。
来迟了看比赛的人把手中指示方向道路的纸条抛进远处的垃圾箱,顺手拿了一份报纸,理了理头上的黑色棒球帽,走进了体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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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台人头攒动,喝彩声,叹息声,加油声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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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南算什么,小角色!干掉他们!”
“仙道!仙道!”
“GOGOGOOOOOOOOOOO!!”
“阻挡!阻挡!阻挡!”
“哎呀,那只蠢鸭!这样也让他过!”
“拦住他,拦住他!”
“防守!防守!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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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分牌上,20 :25 的分数在人群的欢呼怒骂声中变成了 22 :25。
“现在的比分又变成了22 :25,由陵南的仙道选手制造机会,福田选手内线得分。漂亮的传球,这是仙道彰选手本场比赛第5次助攻。等下广播员妙子将为大家介绍这位仙道彰选手的个人资料。现在我们看清崎队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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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帽子的来人在靠A门的观众席后面,靠墙站着,看着比分牌,喃喃低声道:“清崎……”
嘴角下弯。
……不记得有什么厉害角色……
落后吗?
翻开手中的报纸,匆匆一眼,立刻瞥到熟悉的名字。那名字连着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名,后面跟着一篇让人不得不好奇的报道,倚墙的男子微蹙眉头,读下去……
——《仙道 VS 伊集 ——好兄弟沙场见!》
(无聊……)
——……另外,笔者通过访问清崎队经理得知,陵南的仙道彰选手国中时候尚在东京念书,与伊集选手不但是国中同学,而且曾经是效力于同一篮球队的队友。今日的淘汰赛,对于两人来说,可谓狭路相逢……………………
(跟他打过球的……)
抬眼。
检视场下。
(就是那个人吧……)
合上报纸,随手扔进垃圾箱,抬手上掀了一下帽沿,浏览全馆。
(他们来了。)
斜对面的座位上,樱木花道正和宫城良田指点着场下情形,大声说话,不时冲着下面的陵南队痛叫,被彩子顺手敲下。
(湘北登场赛是明天下午……)
更远的地方见到一些上次IH的人,依然夺标热门的山王并没有人出现,大概因为分区不同,A区的队伍要遇上B区的话,得到决赛才可以。
(神奈川的笨蛋们这次运气倒不错。)
看见一些没见过的新队伍的队员出现在观众席,有些面相不善的样子。
(哼……)
场下的比分陵南一直落后,但清崎也一直没有拉出决定性差距。
(哼!)
上半场比分定格之前,这人转身走出观众入口的通道,在饮料机的地方投币,弯腰拿出一罐可乐,径自打开,仰头喝下。
仰头的角度让帽檐遮挡的阴影闪开,通道的壁灯照出这人精致清削的下巴。
再往外面走的时候,撞上了比赛间歇出来透气喝水上厕所以及乱逛的人群,他拉了拉帽沿,一手拿着汽水,一手抄进运动服口袋,径自向体育馆大门的地方走去。
低着帽檐不看路地走,大概也跟骑脚踏车睡着觉地走是一个原理,撞人,理所当然。
撞了,依然不回头地走。
“耶,那小子撞了人就闪!待我打………他回来!”
“哇哈哈……”
“不准打架!”“啪”“啪”
“彩子就知道打我!”
“樱木……那个人的背影好熟哟……”
“说到作风,倒很象流川枫那小子。”
“这么一说的话,好象身材也很象呢。”
“哇哈哈~那只落跑的狐狸怎么会在这里?他一定是无颜见江西父老的!”
“是江东吧。”
“洋平你不要出卖我!”
“这不是出卖,是指教吧。”
……
……
……
远远地,依然听得这些,他轻哼一声。“还是那群……白痴……”
(湘北,shoho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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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次进去体育馆的时候,下半场的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记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从旁观的地方看完整过陵南的任何比赛。
再次站到刚才的位置的时候,或者应该说,当他刚走进去的时候,没有表情的面上瞬间动容。
清崎VS 陵南
63 : 47
比赛还剩十分钟的时候,出现压倒性局面。
为什么?
转变的关键是什么?
“……啊,仙道选手,不对,是陵南篮球队陷入大危机了。正如大家刚才看到的,为了阻挡伊集同学,作为篮下中锋的岩本选手阻挡犯规的次数已经累积到5次,不得不提前出场。对于伊集选手老练的进攻,岩本几乎完全没有对策。而陵南核心仙道同学也被清崎双人防守,外线队员协防所牵制。岩本出场后,陵南还有可以代替的中锋人物吗?陵南将实施怎样的战略呢?……咦?坚持到现在的陵南的田岗教练果然不得不此次比赛中首次使用暂停了……看起来陵南教练习和替补选手席那边完全笼罩在惊慌的气氛中了。……那么,稍后的休息时间中,我们将邀请资深的篮球记者为大家解说这段的攻防情况……”
(完全没有对策……哼……仙道,你每次也要这样么?)
他紧抿嘴唇,在裁判暂停哨响之前,离开观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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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教练,对不起,仙道学长……”长近2米的选手颓废沮丧地坐在地上,哭出了声,旁边的队友拼命想要拉他起来坐在长凳上,却还是无能为力。
失悔到了虚脱又怎样?
失败者,失败者,失败者!
实力的差距是让人切齿痛恨的无力,然而,想到被自己连累的队友学长,想到天才的比赛就这样被平庸的自己葬送,想到那之前学长的种种努力精彩入球助攻,全部都化为灰烬,想到更早以前,大家拼命地高兴终于可以来到全国大赛,想到教练的梦想,已经毕业的鱼住队长给自己的特别训练,想到……
憾狠!
黑影巨大地压下来,或者,会成为这位队员一生的噩梦,成为队友永远难解的遗憾……
赛场,每一个寄托于此的人都必须有觉悟,人可以有情,输赢绝对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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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太介意。伊集想要进攻的话,能拦住的人全部IH队员也找不出3个以上。”
仙道队长笑着说完这句话,拍拍他的肩后,拿了罐水,独自去旁边的椅子坐着,看着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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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果然,完全没有希望了吧……
每个人都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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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位同学,里面是比赛场地,外人不可入内。”
“让。”
“你是选手吗?除比赛双方的选手和教练团,外队的选手也不能进入比赛场地。”
“滚!”
“请出示队员证,否则我会通知治安警。”
“……”
门警面前高高的少年突然对门警招了招手,门警疑惑着走过去,正想再开口的时候,对方一个手刀击在颈后,下一刻,已经昏倒。
径自走进比赛场地的人,在照亮全场的聚光灯下,灰白相间的运动罩衫显得非常特异,而他对于全场注目、一片寂静似乎十分习惯,不动声色继续走向目标。
被经过的陵南队员,有不知道他是谁而呆看着的,有认出了他是谁惊异到一时想不起他名字的,有既认出他是谁又记得住名字却声音在喉咙里生生吞下发不出音节的……
台上的一片静寂中,倒是有一方角落反应比较快。
有人捂着嘴,流出眼泪,低声叫出:“流川枫……”
有人惊到张大嘴巴,终于说出:“流……狐、狐狸?”
有人纸扇掉地,只低出一声:“哎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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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地板,思绪不知道怎么又游荡起来了。
篮球,到这里为止吗?
接下来的暑假无论如何也要搬出宿舍了,东大的话,总要9月才开课吧。
说起来,要回家住差不多两个月的样子,这样的话,总要好好打点精神来应付老爷子才行呢……
到这里为止,可以吗?
……
……
……
一定会被骂吧。
说不定会被那家伙绝交呢……
虽然,现在,好象也不算还有什么交情的样子呢……
可是,日本这么小,那家伙如果跑回来,很容易就遇到呀……无论怎样,那句话,也守护不了了……无论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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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的话,绝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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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只看到那个突然走进比赛场的少年,把头上的黑色棒球帽摘下来,反扣在仙道彰选手的头上,俯身下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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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听?!
清冷的声音就在耳边,包括呼吸间纯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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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看到那人很快便立起身,居高临下看这仙道彰。紧接着的几秒,仙道似乎呆定了,然后,终于站起,面对着那黑丝长长遮住眼睛的男孩,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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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速度那么快,几乎全部冲向脑部,让人窒息。
血液热沸着冲腾全身,热到指尖发根!
脸颊的肌肤被他凌冷锋利的目光划痛,几乎感受到细小的丝丝伤口,伤口上溢出的血液那么滚烫澎湃。
心脏紧缩着供血。不能动,不能呼吸。
手在抖。
——放弃的话,绝不饶你!——
想笑,大笑,仰天长笑!
站起身,抑制住心脏身体的震抖。
攥紧的手捏扁了易拉罐的罐身,未喝完的饮料流泄在木地板上。
被挑衅的眼神聚发出白炽幽燃的深邃。
流、 川、 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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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看到仙道眼神骤变以后,那男孩笔直高挺的身形从容侧身,慢慢抬手,对着清崎休息区的方向,伸出食指。指尖的方向是——
队长伊集!
清崎的全部队员立刻站立起来,准备回应这突如其来的不知何物,伊集应着那一指,慢慢站起,立在队员最前面。
全场肃静!
却又见那人,手臂缓缓收回,指合为掌,在脖子前方停下后,一双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眼睛冷酷地看着伊集,瞟过全部的队员,很快俐落地横向一划!
!!!!
就在那一瞬,台上、场上所有用眼睛看着的人,沉默!和与之完全相反的心脏沸腾!
室温陡然升高,斗气凌人,几乎一股血腥的斗气在所有观战球员中弥漫、燃烧,几乎炸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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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被自己改变的一切,回头,看着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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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无可退!
仙道,我要你战!
因为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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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不是来看那个人这样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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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
暂停时间结束,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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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枫在哨声以后,转身离开陵南休息区,朝门口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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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死小子,收山前定和你战一场才解我心头之恨!
仙道气得想笑,然后真想笑。
不顾裁判举手示意,在集合之前的数秒时候,跑上前拉住流川枫的胳膊,把头上的帽子再次扣回去,在流川耳边吹气低声:“你给我乖乖待着!这次再跑掉,绝不饶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