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列车 续篇之二
上
by Crystal
在不清醒的状态中乐观入睡，睡醒之后，现实往而复返。
因为昨夜睡得很早又睡得太好，凌晨时候，仙道比平日竟早醒了一个小时。
要说堕落也好，自从搬来研究所附近之后，仙道总是拖到上工前最后三十分钟才会起床，十分钟的洗澡穿衣出门，路上不用很急地步速，看份报纸慢慢走，在九点左右 到了研究所，吃所里每天有人预备好的简单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晚上加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可是因为住得太近，家里也没有人在等，所以也并不急着回去，一 般都是在外面酒馆里吃晚餐以及跟那里的朋友聊天；当然也会自己做饭来吃，不过一般都是周末的时候，或者是同事们过来的时候。
以前，在感觉有点孤单的时候，特别是周末，会打电话给流川，跟他说话（奇怪不面对他只是通过电话讲话的时候，什么话都讲完全不是困难的事情；面对的时候，电 话中的轻松就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多半是被他吓的……），也会用电话跟他做色情的事情，虽然每次他那边都可能是凌晨或者白天，不过他似乎也不在意；流川 不太说直白的词语，不过只要跟他要求让他想着自己做，他都会很配合，而那些时候他的声音也足以让自己释放。那些时候，自己总是恨不得马上就飞去美国抱他， 可是在想要请假或者在长假期内，已经在网上买好票了之后，总是，在最后关头，就那么冷却下来了；而流川也没有过来看过自己。所以，就算是恋爱，也是不够多 的爱吧……会这样想着。那时候，夜里想着流川想要做的时候，到最后也只是让自己更加凄惨而已；独自跟他分手之后的几个月里面，对自己也完全没了计划和想 法，就像让青春年华给流川白白买去，自己也不想要回来了。
见面以后彻底分手，说不定又可以开始一个健康的生活，自从跟他联系上后就混混沌沌的人生也说不定可以……回想到一半，仙道心里轻叹，在把头转向流川的时候， 叹息停住。流川的身体，流川的人，流川真实的本人就在这里，在自己家里，在我的床上，如果时间可以就这样打住，也实在不是坏事，如果今天不去研究所，如果 跟他一直这样躺在凌晨的阳光，我大概就可以毫不迟疑地称自己是幸福的了。
如果可以遇到能够替代你的人……
仙道伸出手，摸上流川的脸庞。
我一定毫不犹豫把你抛弃……
仙道吻上流川的额头。
● ● ●
流川醒了。在亲吻他眼角的时候，感觉到他的睫毛动了，然后睁开了眼。
"抱歉，吵醒你了吗？"仙道泰然地离开流川的身体，动手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想着现在继续躺下睡到八点半也没什么意义，搞不好还睡过头，不如早去实验室，于是翻身起床。
"上班吗？"流川的嗓子有些沙哑，大概昨天没有喝够水。
"嗯，有一个课题会议，昨天早退了没来得及准备，想早点去看看资料。"仙道背对着流川拿起床边的睡衣随意地穿上，然后在衣橱里找上班要穿的衣物。虽然只是所内人常来常往的地方，着装始终都有职业化的规定。
流川看着仙道的背。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
"如果去外面走的话，要记得回来的路。"
"……hn"
"要继续睡得话，起床之后记得要多喝水。"
"……"
似乎只有背对着他的时候，才能够讲话。一想到转身就会看到流川的目光，就无法面对，因为担心，一旦跟他对视，就什么话题都无法回避了。
回身的时候，流川的眼光并没有在看着自己。
流川望着窗角的地方，百叶窗透过的光线。
仙道趁着这个机会拿了衣物，进了浴室。
冲了澡出来的时候，仙道带了一杯清水，拿进卧室。流川已经把被子蒙在头上，大概是想要遮挡阳光，继续睡觉。仙道把水杯放在床头桌上，走到窗户旁边，拉上了落地窗帘，对着被子包裹的流川说："起来以后记得要把桌上的水喝了，旁边有润喉的药。"
看了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流川，仙道想要伸手去摸摸他头的地方。
...只要不用正面相对，就会想要碰触的...手上带着空虚的感觉，仙道离开了房间，出了家门。
出门了以后，才想起又把钥匙留在家里了，还有，今天是星期五。
——基本上，要回避正题，跟他度过一个周末，恐怕会相当难熬吧。……明明以前，对于流川来德国的事情，还相当程度地肖想过呢。这也算是时过境迁吗……
仙道摸摸后脑勺，朝园区走去。
听到仙道关门离开的声音之后，流川打开了被子，看着目光所及之处的窗叶和透过来的春日淡淡的朝阳，良久之后，抵不住疲困的袭击，眼睑慢慢闭上，继续睡了。
● ● ●
从讨论会中出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在出去买午餐的路上，还在想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把流川叫起来吃午饭。
…睡觉的话，时间很容易过去，也不会感觉到饿，但是不吃东西会变虚弱的。
可 是，打自己家里的电话过去，流川不见得会接吧？而流川的手机，昨天离开办公室经过那个垃圾筒时候，已经找回来了，之前是决定流川走的时候再还给他，当然也 顺手关掉，免得被经纪人吵……不过，他要是真如所说不继续签约的话，搞不好把经纪人也解雇了……流川现在自由了没有，要不要回日本，到底准备怎么样……实 在还是好想知道，想知道那些存在现在如何了——还有好奇心算不上奇怪吧？
总之……算了，他饿了自然知道去冰箱里找吃的。
吃 午饭的时候，Fabio在说这个城市的肉类食物的烹调有多么粗糙，说他无法理解白香肠配面包圈这种组合的意义究竟在那里，不小心也牵扯进了英国食物，说英 德这样被啤酒灌起来的国家，配菜也就是"13世纪公开市场"的程度……这个意大利人对于自己民族的料理骄傲得跟中邪了似的，结果引起实验室里英德意大混 战，从料理扯到意大利民族在中世纪人体元素理论中应该增加更多的black bile；Scheweis更是逮住话头教训Fabio披萨不但不是意大利人的作品，意大利的披萨还做的超级差，而且披萨根本也没什么可以骄傲的；虽然 Fabio争辩说他根本没说披萨是意大利食物，说德国的内陆封闭让他们根本不懂海鲜；于是话题又从民族烹饪转到了海产品……仙道还正想着："TGI Friday"，日本料理就被提起了……而最终，出于某种无法了解原因，谈话变成了约定，大家一起聚餐，自己带上得意的食物，附——允许购买或者请人捉 刀。
反正昨晚做完流川的饭菜之后，冰箱也差不多该补给了，也算刚好吧。仙道倒是觉得不错。
周 五的时候，大家都是会比平时提前一点离开办公室，何况今天还要各自回去准备明天的食物，差不多四点半的时候，就已作鸟兽散状了，所以，仙道走到自家公寓门 下面的时候，连五点都还没有到，天光明朗。才在想不知道流川会不会刚好下来开门的时候，却在公寓不远处的一个小小公众地带的凉伞下面，看见了撑着下巴坐在 那里的流川，那个位置的话……
"早就看见我回来了吧？"仙道走过去，笑着问道。
"嗯。"流川点头。
"怎么都不叫我？"仙道在流川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看你会不会坐在地上等，还是要会叫门。"眼光飘向仙道，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实在看不出来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就流川来说，算是玩笑话了吧，虽然够冷的。
"真是个坏家伙，难得我还好心想着打电话给你让你记得吃饭的……"仙道笑着摇头。
"有吗？"
"午饭的时候有。"
"我可没听到电话。"
"因为我没打嘛。"
"..."流川轻哼一声。
"可是人家至少有想到啊……"仙道一把挠过流川的头发，看着他的头发从后面丝丝前滑，流川习惯性地把头往旁边闪。
"呐。"流川把钥匙和卡放在仙道面前的石桌上。
仙道把钥匙推回到流川面前，说："电子卡只有一张，你在这里的时候就拿着吧，我回家之前会打电话给你，这样你就不用等我的时间了。办公室的电话也抄给你，可以打过来或者留言。ok？"
"……"流川点头。
"呐，结果呢，午饭吃了没有？"
"有，冰箱里昨天的。"流川回答。
"嗯，对了，正好我们出去买菜吧。明天研究所的同事聚餐，要一起来吗？"仙道站起身，拍拍流川的肩。
"研究所？"流川跟着仙道站起来。
"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之后又回到实验室了，临床的那边暂时不会回去了，自己好像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区吧。"流川还记得自己并不把之前的那里叫做研究所，只是简单地叫做“院里”，虽然属于同样的机构，但是功能的重点大不相同。
"你以前说不喜欢临床。"
" 嗯，不太喜欢，时间上的太密集了，完全不喜欢随时被叫进去，所以后来决定回所里做了。"仙道解释道，要求回到所里是没多久之前的事情，不过在临床试验那边 并没有待很久，现在所里的一些人，说不定流川也听说过的。说起来……流川一定是用了几年前给他的名片找到这个园区的吧，如果自己没有刚好回来研究所，还在 临床试验室那边的话，搞不好根本就不会见到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过来这边的事情了。
两个人走进停车场。
流川并没有跟着仙道的话题讲起自己的工作，坐上车的时候他问："你明天要做什么菜？"
"不知道耶，不过只能是日本菜，所以我们现在要开车到城的另一区的日本店才能找到可以做的东西，趁着还在路上，你也帮我想想吧。"仙道看着前面的路，开车。
"为什么一定要……。"
"嗯，你也知道我们所里是二战联合国吧，这次那些家伙决定用料理决胜负，明天大家都要带上各自的食物去Hofgarten聚餐……"仙道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这好像根本不是第一次因为料理而引发的办公室大战啊，以前一定也有发生过的样子……"
仙道径自回想着这次是哪个昨日重现的时候，露出了高兴的样子，没有注意到流川在旁边看着他，带着思考的表情。
等仙道注意到，问"怎么了"的时候，流川转开眼，说："你来做中华凉面吧。"
中华凉面。
呵呵，真是天才的建议，做法简单，又适合外带，配菜寻常绝对不会让大部分的西方同事起疑心不敢吃，寻常而且爽利的口味，绝对可以好评如潮，说不定还会胜出，不愧是冠军的建议……仙道失笑。
"干嘛啊？"流川不满。
"没……"仙道笑着摇头："流川你实在太棒了，最高哟。"
流川没做回应；倒是按了一下车里的音频键，传出了德语的广播声，又随手转换到CD，传出的是法语歌，没有关掉，让软靡靡的陌生语言和音乐在车中流淌。
良久之后，仙道说："日本的话，现在还没有到吃中华凉面的时候吧，总是要五月中以后才会有的。"
"嗯。"流川应道，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又接着说："后来才想到，其实要吃的话随时都可以的，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自己在家里做来吃，跟店里终于挂出来'中华凉面'的招牌的时候，心情还是完全不一样；是那种'啊，终于开始了'……"
"很快就会没有了……"
"……那样的感觉。"
法语CD里的几首歌之后，现在是一个中低音色的男歌手在唱，CD里面的每一首歌，不知为何总是有那种柔软却低迷的感觉，虽然极尽温柔又让人沮丧不安。听着到一半的时候，流川问："你喜欢这张？"
"这张？还好吧。不过不能听太久，会depress到。"
"depress indeed..hopeless吧？"
仙道笑出声："的确，法国的东西的确有些摸不着边际，跟德国很不一样，不是沉重,却是另外的低迷……"
"这个我不知道，"流川说："我在美国，而且只是打篮球而已。" True。NBA不是一个可以有人跟你讨论文化界域特性的圈子，比较容易学到的，应该是脏话和all kinds of dirty tricks.
"但你总是对的。"仙道伸手按了键，换到了另外一个CD Player。换成了比较清淡却很明亮的古典音乐，换了新的来听，才发觉旧的在不知不觉间让脑袋里的神经都纠结在一起了，还好舒展了一下。
坐在旁边的流川沉默一阵之后，说道："很漂亮。"
"什么？"仙道回神过来。
"这个城市。很漂亮。"
仙道微微笑起，应道："嗯，我也很喜欢。虽然被大火烧过多次，也几乎被战火夷为平地过，可是总是有历代的人们大兴土木，最后还是留下了不少不同时代的建筑呢。"
"嗯。"
"总结一个城市的最终还是只有建筑设计而已。"仙道感叹。
"带我看这里吧。"流川朝车外面的城市挥一下手，"你不上班的时候。"
"要我当导游啊，当然没问题。……你大概待多久？"仙道的手握紧了方向盘，接着说："我还有差不多两个星期的年假，可以请掉，或许还可以去别的州或者其他国家走一走。"
"不用了，"流川摇头，并没有回答他要留到什么时候："这里就好。"
流川一定在想些什么吧……虽然无从得知。
仙道还是决定了想老板要几天休假，就现在的状况来看，虽然不是特别轻松，但是老头子的脸色应该也不会十分难看的吧……
流川继续看着车窗外的与速度一起流逝在后面的城市风景，仙道想着要说给老板的突然请假的理由……不过，流川明天要一起去的话，理由什么的就不用编排了吧。
“可以吗？”流川在旁边突然问。
“……啊？什么？游览这里？”
“明天我去的话可以吗？”
“啊，当然了，为什么这么问？”
流 川没有立刻回答，却继续看着窗外街道的景色变成了比较不那么宽阔的小道街景，不过各种琳琅满目的小店却马上多了起来，看到是到了当地人的日常商业购物区， 这种并非为外地游客而设置的传统而建成的商店街道，往往都是当地居民才可能找得到的地方，感觉稍微有点拥挤，不过很繁荣。
“啊…… 没有问题啊，所里面看NBA的不多，大概不会怎样的。”……吧。等等……其他人也还好，Fabio看不看篮球啊？还是只看足球？……除了足球人人都看以 外，别的运动还很少被提起，虽然知道英国来的Hector也看美式足球，而且强调那是英国人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发明等等的……篮球倒还没怎么听到。
流川也没有接着问下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遥远的停车位之后，两人还走了一小段路，才终于到了一个日本风的杂货店，采购在相互交换的简单对话中很快完成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