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苑花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纵有千般好处，也是倦旅。那倦，恹恹地，絮絮地，象了三月风，象了春江水，衣香人影，春水兰舟，抹不住一杯薄酒载来的惆怅。

不，酒不薄，是瘦西湖旁老字号的白云楼酿的，片月红。

樽前弹剑，看那酒里断霞影凌乱。片月红，片月红，回风起舞，游者借你一片飘零色，不为身世为闲愁，你能应了这景，载了这愁？

无情任是人空瘦。

恋上你寒艳，怪上你霜冷，倚了高楼，望了明月，迎了东风，饮了残酒，低低碎碎念了你的名。

流川枫，流川枫。

一片幽情无琴诉，不敢拨幺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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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桥明月夜。

平生不相思，不倚楼，未曾会得东风细如许，明月有闲愁。

夜初凉，薄衾微寒，推枕起身。

风过，漠漠如缕，绿痕无际，痴缠不放，酽如细软，偏生伤情。

回身取玉萧，萧凉如水，取出一池清缘。

细痕如昨，是他弹剑所伤，卷了涟漪，掀了波澜，东风笑隐而逝。

藏琼护玉未轻坠，从风影后任凌乱。

小阑干，人独立，看了风里落花，会了满庭芳冷，听了寒蛩独鸣，经了晓霜夜露，浅浅深深记了你的名。

仙道彰。仙道彰。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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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睡得可好？”拿了披风，穿着鹅黄衫的女子问。

“恩。”

“小枫，我可听见了萧声，半夜吟萧，仔细大师兄责问，何况今日是比武最后一天。你准备好了？”

“……”转身，取玉萧，昨夜已凭此寄幽思，今日要用它赢声名。

“最后的对手还是陵南啊……”

“我会赢他的。”

“他？”

“……”

是他，初次交手，被他挑去武器，惊回眸，见到他的笑颜，春风，得意。惊怒之下，那笑幻风成浪，忘不了，如蛊入心，入了心，拔不出，于是知道错了，不该来这春风扬州，不该探这一池春水，不该动气，不该生怒，更不该记了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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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象没休息好？今日是比武大会最后一日，身为陵南人，你不要贪玩到忘记责任和……”

“……”笑。

“你到底听到没有，湘北那个小子，你要给他点真正的颜色看，要是输了，仔细你们的皮……你还在做梦吗？”

“明白了，师傅，流川枫是吧？”

流川枫。初次交手，挑了他的萧，他回头，见到他眼如幽潭，火眸忽闪，如冰如焰，那双眼里——有一切，也什么都没有。笑，却心惊，知道今日被他的眼眸刺痛，今生便无法复圆，跗骨蚀魂，如影随形，疼痛，那一刻没来由侵入肝肠。

那日，见了他，见到命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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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鞍少年青骢马，扬州易赢薄幸名。

心中芊芊絮絮。

比武台上剑影如霜丝，丝丝缠黏，萧形如舞影，影影依携。
对面但有相思主，眼里不见两旁人。

“依我看，这武不用比了。”长老说。

少年初拜大长秋，半醉垂鞭见列侯。
醉？非醉。
情如清雪冷沁，意似蜜春花薰，虽舞动处是刀光剑影，绝无让招，然交手时进退着盟，心意相关。

旁观人看着这番君心侬我，明说比武不用继续。

少年羞惭气急，振萧运气，斜身疾刺，仙道彰身形前凑，举剑相逼。

眨眼瞬间，剑尖挑开流川发髻，黑丝着风飘舞；萧身触及仙道腰际，瑶玉平劈两半。

众人惊愕。

清风借过，流川枫发丝迷眼，仙道彰弃剑伸手，一把揽回……

两相思，两相知，事君此心意，皎如天上月！

是夜，银烛绿幕，香泽风醉，絮语暖袖，芳根兼倚，花梢细会，趁东风笑饮仙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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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是扬州。

二十四桥仍在，明月波心荡，是扬州。

虽失了朝代，没了考据，而这样的故事，扬州有过。

即使扬州不记得，即使传说已湮灭，故事中的人知道，有过那么一生一世，他们曾经趁春风在十里扬州路上同心共结，不负旧盟……

2001.3.1 for counter711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