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以后大學畢業,拿著公司的通知書,腳步的方向卻是神奈川……

故地重游并沒有想象中傷感,至少陽光和風的味道還是那般開朗,所以走在街上,我几乎是微笑的,滿足的。

可是,在這樣想著的時候,內心深處似乎又有著無法忽略的淡淡哀傷。

已經熟悉到不需要用眼睛來辨別的地方,一步步走近時,卻在伸手開門的那一刻害怕起來……

近鄉情怯么?
我忽地笑起。
這里也算是我的家鄉吧。

--湘北的籃球體育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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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在練習。

空氣的干燥刺激著鼻膜,而籃球、籃框、籃球架卻還是那樣熟悉……

熟悉到讓人眩暈,讓人眩暈到似乎聽到當初的聲音……

灌籃的,跑步的,球鞋摩擦地板的,皮球划空的,呵斥訓戒的,爭吵不休的……忽而響起,待到想細聽時又悉數散去……

拿起一顆球,那么這一只是不是我當初拿的那一只呢?

揚起手,按照安西教練的說法,投籃!

"砰!咚!咚!咚!……"皮球彈跳的聲音慢慢變弱。

我果然還是沒有天份。

不期然地想起那些有天份的人,然后很自然地想起點點滴滴的過去了……

思維是快于光速的,而情感卻習慣逗留在過去。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的一篇文章,那是一篇祭文。

那么--

這個體育館呢?
它空得如此徹底!
象什么呢?

沒有了赤木剛憲凝重的面容和磐石般堅定的身形﹔
沒有了流川楓矯健洒脫的身手和冷絕孤寂的身影﹔
沒有了三井生的專注和完美的長投剪影﹔
沒有了花道不羈的率性和自信的誓言旦旦﹔
沒有了宮城篤定的笑容和輕靈漫動的步伐﹔
沒有了彩子神采飛揚的眼睛和干練爽朗的笑聲﹔
看不到晴子凝神的祈愿和溫柔的笑顏﹔
尋不見教練風霜的面頰和不墜的志氣﹔
忘卻了親衛隊旗幟飄飄的人浪……

而汗水飛洒,淚水紛流后的黯然與從頭開始的勇氣呢?

球架、球框、紅色的籃球,什么都在,而這里,卻什么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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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感,也是畢業混亂症的一種吧!

混亂以后才覺出了人生的貧乏。

絕大多數的時間里,沒有鮮血四濺或者骨肉橫飛,沒有生死相逼或者風刀霜劍……

似乎不需要那么用盡力氣去生活和思索的……

似乎不需要那么容易受傷和易感的……

那么,當初那拼命活著的年少時代又算什么呢?

在當初,看著籃球,看著我們的隊伍時……
那種拼盡一切的熱情和忠誠去呼喊著成全著的……又算什么呢?

離開校園,走在陽光下,突然升起尋找一種永遠的想法。

這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想法,卻在最不相信它的時候出現,而且變得迫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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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走進這個咖啡屋,是因為它的名字:"Inner Home"。

IH!
IH,當初也是大家的甲子園或者世界杯呢!

把玩著手中的文件袋,里面是大學的畢業証書和學位証書。

成為一個建筑師的確是自己的夢想,如今卻已經成為注定要實現的未來現實了。

而當初,和光中學的五人組里,還擁有著夢想,在實踐著夢想的人還有誰呢?

只有櫻木花道了吧!

想起前几天跟櫻木通電話的事了。

那家伙還是那么自信滿滿,什么都不在乎的。

說來也不錯,當初的門外漢如今被湖人隊都選上了,真可惜不能由櫻木軍團為他祝賀了。

不過說到這里,那家伙也提到了流川楓的事情。

那也是現在美國大學籃球界的一個大新聞了。

最被看好的未來NBA新人,那個依然很拽的流川楓竟然沒有參加選秀就消失了!!

據說被傳得沸沸揚揚的……

那個流川楓嗎?本來就是比較奇怪的人吧!

可是,怪到連NBA選秀大會都不參加,就未免太不正常了。

當初,高中時候,大家開始傳言他和敵隊的隊長有交往,是戀人時,他突然就去了美國,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管真還是假,在那種人的心中,籃球總歸是最重要的吧?

怎么會消失的?

籃球籃球,青春青春,多老套啊!真是的……

當初三井、櫻木他們拼上血汗也要的,更有一大群人痴迷著崇拜著的,又都算什么?

但是,如果那樣的投入,到現在也還是被懷疑的話,那么現在這樣的懶散,碌碌無為以后又怎算呢?

難道就沒有讓人值得惦念的"永遠"嗎?

唉……今天天氣好象還不錯啊……

咦?

那個人不是……流川楓?!

對面的那個人……

!!!
是他?
原來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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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的年輕人眼皮從未抬起一次。

而他對面的男人眼睛從未低下過一次。

他端起咖啡杯又放下。

另一個在他的杯子里添了一塊糖。

他端起,喝了一口。

對面的人就切開一塊蛋糕,叉著上面的櫻桃,遞在他嘴邊。

轉開頭。

可那人堅持往前一送。

只好勉強張開口,吃了。

對面的男子端起自己的杯子,攪動著,卻不喝。

他自己動手夾起一塊蛋糕,吃了。

再吃一口。

那男子伸手點住沾在他嘴角的奶油,送進自己口中。

低聲,經典一罵。

那家伙就開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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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默劇!可是那兩個人做起來卻自然得很。

什么嘛!

我這個不打籃球的人還在這里為湘北隊,為年少青春默哀,那個籃球少年反倒拋棄籃球王國跑到這里來跟情人賭氣、喝咖啡?

人生果然很莫名其妙!

不過,真的是仙道彰啊?!

原來以前的都不是謠言?

唔……可惜原來就不是很熟悉,否則一定要上去捉弄他們一番!

咦?那個仙道還真是不自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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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桌子,仙道放在下面的手慢慢摸上了流川的膝蓋。

流川終于抬頭狠狠瞪他一眼。

仙道卻完全沒有住手的意思,已經到達流川大腿了。

流川雙腿一并,就要站起來……

同時側后方突然有照相機閃光的聲音和光亮,正要回頭看,斜對面坐的人突然大笑起來……

咦?那個人好象是……

流川還沒來得及反應出他的名字,又被側后方的笑聲引得回頭……

"啊?……"流川張著嘴已經不知道說什么了。

"哈哈,流川被學姐學長當場抓獲喲!"大笑著靠近的是彩子,后面的是宮城。

洋平也走過來了。

"你們……怎么……"

"怎么那么巧啊?不久前才看到預計NBA最佳新人獎的得主卻不參加選秀,今天就看到在這里……在這里……哈哈哈……"

"被調戲哦!"宮城及時補充說明。

"你們……"

"我們是看著你們進來的,不過你們也太過分了吧,眼睛里完全沒有別人!"彩子說著。

"水戶洋平也是哦!一直在想什么啊?連我們都沒看到?"

"我嗎?我去了一趟湘北體育館……"

"是嗎?我和良田剛剛也去過,肯定是比你早走一步了。"

"是啊,沒看到你們。"

"那你呢?流川?要不要回去看一下?你們已經是湘北傳說中的人物了,回去看看吧!"

"不行!各位!"半天沒吱聲的仙道說話了,"我好不容易才把楓騙回來,還沒有……"

"你住口。"流川生怕仙道又亂講話,寒著臉制止,接又向學姐說:"我也去看過……那時沒有人在……"

彩子微吃驚后,又如大釋般的笑了。

良田拍拍流川的肩,也笑。

洋平也無聲地笑開。

原來--我們都回去了的。

我們都惦記著那一切呢!!

即使……

沒有了大猩猩的鐵榔頭﹔
沒有了流川楓的"白痴""笨蛋"﹔
沒有了三井裝著的假牙﹔
沒有了宮城銀亮的耳環﹔
沒有了彩子不離手的大紙扇﹔
沒有了花道數不清的耍寶﹔
看不到晴子變了心形的眼睛﹔
尋不見教練比籃球還圓的肚子﹔
忘卻了親衛隊的"流川楓,我愛你"……

但是,我們都還惦記著湘北隊呢!

大家都沒忘,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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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流川,關于這個仙道君,你是不是還有很多東西一直沒有向大家交代啊?"彩子不懷好意地笑著欺近。
"敵人的隊長哦!"宮城也搖晃著手中的相機……

仙道挨著流川的耳朵說:"我們繼續逃吧,楓!"

彩子恨著自己沒拿那大扇子。
宮城笑著說隨他們去,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的。

望著被高大的仙道牽手逃跑的流川,洋平微笑。
就是這個吧!
大家都按自己的方式平平靜靜活著,然后深深記憶我們的青春,我們的籃球。



END

200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