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縣大賽的預選賽以湘北和海南的勝利告終。

喧鬧的體育館很快安靜了,靜得連剛才的榮譽與恥辱,歡笑和哭泣都象沒有發生過一樣。

五強的獎章胡亂地扔在褲包里,今天,我要回家睡一覺。

今天是這三個月以來,終于可以不再加時練習的日子,因為今天,我贏了他。

"喂,小伙子,幫我個忙吧!"

流川回頭。

是打掃清潔的大叔。

"呵呵,看你的制服應該是湘北隊的吧!多少年了,也沒見湘北這樣威風過呢!咦?你怎么沒和隊友一起走啊?"

"我騎車來的。"

"哦,大家都坐大巴來的啊,你卻騎車來。呵呵,正好,幫個忙,幫我把這一筐提到門外去。都是些飲料瓶子啦,其實一點都不重,就是筐子太大了……好,好,謝謝了!小家伙!"

"……"流川幫著大叔把筐子抬到門外后,拍拍手剛要走人,卻突然看見筐子里有東西在閃光。

從色澤和樣子來看……沒錯,是獎章!自己身上也有一個的。伸手把那東西拿出來,真的是……

"咦?哪個孩子那么粗心把獎品也弄掉了啊?!現在的孩子真是的!對榮譽一點都不珍惜啊……"

流川的手心攥著那冰涼的小圓片。
是他?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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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上車時,流川把獎章扔進了背包里,不自覺地摸出褲袋里自己的那一塊,握了一下,抬起手作勢要丟了它。

手臂停在空氣中,慢慢又收回來。

是嗎?仙道,你這樣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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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該說什么呢?

--仙道,……
--我說,……
--喂,……
--……
接下來呢?

……

陵南應該是在這里了。

怎么一個人都沒有啊?

放假了嗎?

"請問你找……"一個帶著袖標的女生攔住了這個東張西望的男生。

"仙道彰在哪里?"

那女生靜靜地看了流川一會兒,才說:"你找他做什么,流川楓?"

"……"

"不管怎樣,現在來找他也不是時候吧?你們一小時前才贏了我們。現在大家放假,也都在各自調整著心情吧!你現在來找他……我不知道你是來安慰,還是來炫耀的,無論如何,我覺得都很不是時候!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上杉直子,陵南的學生會長。"

他應該在宿舍吧!

"流川楓,請不要想著找仙道了吧!至少給他一點面對的時間。"

可是宿舍往哪個方向走呢?

"流川楓!"那女孩拉住了流川的手:"請為別人著想一下,拜托給我們的王牌一點空間。"

甩開對方的手,看著她的雙眼,流川冷冷地說:"你們的仙道沒那么弱。"

聽到流川的話,驀地一呆,女孩說:"你又知道?……算了,我認輸!宿舍往這邊,不過他不一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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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確然是"仙道"二字。

扭著把手,沒有鎖門?

怎么辦,既然來了,總該說點什么吧?!還是把東西扔給他就走?還是對他說……說什么呢?

"咦?流川楓?你怎么在這里?!"

轉身一看,是越野,背著大提包,象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好象是來找仙道的。他沒有跟我們一起回來,可能不在房間。"越野走上來,撞開流川打開門,左右瞧了一下,叫了一聲"仙道",果然沒有人應聲。

這樣啊……

流川轉身就朝樓下走。

越野突然發作:
"等等。你找他干什么?來同情的?安慰?看熱鬧?我們不需要!事實上,什么都不需要!雖然有點遺憾,三年級的也決定退了,但是明年的陵南會更優秀的,仙道會是我們陵南的隊長!所以,流川你突然跑來這里,很,不合適!我們是敵隊!以前是!剛才是!以后也是!下一次我們一定要贏的!喂!流川!你不要走……"

越野三兩步追上流川楓,攔住了他,充滿怒火的眼睛盯著流川。

"沒有下一次。"

"什么?你小子什么意思啊?"

打敗了他,我就要去美國了。下次也好,明年也好,你們的對手都不是我。

"你說話啊!瞧不起人是不是?!"越野抓住了流川的衣服。

"越野,你這是干什么?快把流川放開。"

"魚住?"

"流川,你怎么在陵南啊?聽赤木說你們今晚不是要慶祝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魚住沒什么精神地說。

慶祝嗎?我怎么沒聽說?對了,想起來了,是聽彩子說今天要一醉方休的,可是當時自己在想什么呢?

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頒獎禮前后仙道沉郁的眼睛,沒有表情的臉……好象自己也只是瞟了一眼,偏偏記得這么清楚?

"他來找仙道的?"越野說。

"仙道?你找仙道干什么?!"魚住吃驚地問,"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話,過一陣再說比較好,如果是安慰或者激勵,不管是怎樣的方式都還是不要在他那里用吧。"

煩死了,找個人也這么難!干脆我就扔了它,反正……它本來就是被扔了的!

"打擾了。"流川背向著兩位說。

"等等。仙道……他說他承擔一切責任,雖然這根本沒什么責任不責任的,但是……如果流川你見到他,拜托……不要太過分!"其實是想說拜托開導一下吧!越野就是這樣。

"流川,仙道經常去釣魚,如果你確實有事情,可以去海邊試試。"魚住提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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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哪個海邊啊?我干嘛非要找他啊?都正中午了!又餓……好想睡……

"喂,騎車的,注意點兒!"
"干什么,臭小子!"
"啊!!"
……

好想睡的流川帶著一路的怨聲載道在長長的湘南海岸騎著單車……

仙道……你躲到哪兒去了?!(火)

怎么象貓一樣?!(是指受到傷害就躲著舔?)

輸了球就這樣?沒用的家伙!(人家上次怎么挺過來的?!)

還是說輸給我就那么恥辱?(覺得被看輕了!)

仙道不會那么想不開吧!(想起不久前他的眼神。)

那不會是最后一眼吧,笨蛋!(自殺嗎?真是亂了套了你!)

……

單車越騎越快,原本平靜的心情開始煩躁。--流川本來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

……

直到看到仙道的背影時,流川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喂!"手里抓著兩個人一樣的獎牌。

拿著魚杆的人轉頭回眸。
"咦?怎么是你?"對方微有吃驚。

一切的一切,后來的一切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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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風霜也過去了。

長長的分離與相思的日子,常常的誤會與吵鬧的日子,以及相聚時糾纏繾綣不愿片刻分離的日子,數著相聚的日期以及終于可以依偎著細數著一生日月的日子……

總會想起那一天。

那是他們的緣起之日,那一天……

仙道被氣喘吁吁而來的流川瞪得心里發毛后,才欲張口就被對方一腳 進了海水里。

從輸球中尚未沉思出來又突然遭受這樣的非人待遇,仙道自認倒霉地爬上來時,看到的是流川仰躺在海邊的睡臉,眉頭還皺著,而兩個人汗水交錯,目光重疊換來的獎牌還握在他手里……

總算找到他了,又餓……好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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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荷之間

我把我的一生都

交付給你了

沒有什么可以斟酌

可以來得及盤算

是的 沒有什么

可以由我們來安排的啊

在千層萬層的蓮葉之前

當你一回眸

有很多事情就從此決定了

在那樣一個 充滿了

花香的 午后

--席慕蓉《緣起》

注:非完无续篇。For Loffel。

2000.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