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感冒 




篮球馆的灯一直亮着,间或传出咚咚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有点恐怖呢;好像百鬼夜行那样,荡漾着空旷和诡异。

流川仰躺在地板上,出神地向上望。天花板上老旧的电灯照下来,平日生气勃勃的湘南篮球馆,此刻却覆在昏黄的光圈下,破旧而败落。


他偶尔会想,自己执着地坚持着,是否是因为看惯了这里的空寂,所以想要填补什么,譬如说生命所缺少的激情;亦或只是不甘心在日月间衰落,硬要撑那一刻刹那的辉煌。


但不管怎么样,流川都做到了。从国小到高中,他一直是最好的,最优秀的得分选手。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呢,流川枫是最厉害的。只有他自己不这么想,因为那个人从未和他交过手,一次都没有。


这或多活少让流川觉得不舒服,至少是因为他从未赢过那个人,至多呢?该死,那恐怕只有上天才知道。流川很少去运用脑细胞思维的,简单说来,他就是单细胞的那类生物,做事靠的是应激性,出手总比大脑快。 


所以,他,才会又练到这么晚。

安静的时候,就能听到时间的声音了。馆里的时钟滴答滴答的推进,有序地吻过万物,包括那些生命体和非生物,也包括流川和那个家伙。


流川仍是静静地躺着,让这死寂中的精灵,跳动在他的心脏。活着,并且燃烧热情;希望,并且等待答复。这些是时间给他的礼物,他无权去评论对错,但他可以选择接受或逃避。


就像那个人一样的,任性而妄为。


说到那个人,真不知道他们谁更任性呢,或许是仙道呢,反正不会是流川。


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流川是知道他的。



7月的天气就是女人的脸,快到天气预报都猝不及防。刚刚还是明月当空,现在却已电闪雷鸣。
巨雷轰隆隆的和闪电一同劈开墨黑的天空,篮球馆的窗户吓得打颤。但这丝毫不影响流川的发呆,不知道是他胡思乱想的功力太高,还是因为他对等待特别有耐心。总之,那个家伙应该要出现了才对——早在1小时前,流川还没有完全体力透支的时候。



哗啦的一声,篮球馆的推拉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流川反倒阖上眼睛了,刚才明明很有精神的,当然也不排除他其实早就困得要死,逞强而已。



"回家吧,枫。”



来者的影子最先遮住了打在流川身上的光,映出个嚣张的发型。据说这是因为3岁的时候,流川说,如果仙道能把头发都朝上梳,他就嫁给仙道。不过,这都是后来仙道跟流川耍赖的时候讲的,流川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于是这段童年往事就被打入冷宫,再没被人提起过。可是,那头朝天发却一直保留下来了。仙道说,这是他的招牌。



"在这里睡会着凉的。”仙道揉揉流川的头,就像他“蹂躏”家里的咪咪一样,漫不经心的。


"开完会了?”流川扶着仙道站起来,虽然很想揍那个把他当宠物一样的家伙一顿,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只好连白痴也省了,直接瞪他一眼,再推一把,“等我,5分钟。”



"不用我陪吗?小心一个人会跌倒哦。”


仙道不介意被美人怒视,他的笑容就如流川房里的向日葵。咦,问我为什么流川房里会有向日葵?听说,也是因为流川无意中提到仙道的笑就像阳光一样的温暖,如同追逐光热的向日葵。结果第二天,流川的房里就摆满了向日葵。有鲜的、有干的、还有软软的玩具。流川真不明白仙道究竟在想什么,他其实不喜欢向日葵的。他最喜欢的是樱。


在日本人的头脑中,樱花就象征着武士道的精神。由樱花人们可以看到心灵的纯洁和人生的短暂。所以流川觉得樱花的凋落凄美,但绝不是可怜。



"好准时呀,枫。”正无聊的望天,担心会不会下雨的家伙,很快就结束了他的消磨时间。因为流川已经换好了校服,站在他面前了。



"书包给我。”


"哦。”流川把书包塞到仙道手里,却被仙道握住了右手。无心或是有意?流川不愿意去猜,他宁愿怔怔的看着仙道,看着他眉宇间凝结的不知所措,看着他渐渐地松开手,把书包夹在掖下,转身说,“走吧……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雨。”


"哦,好的。”



每天这样回去的时候,他们彼此都互不讲话,就好像忘了什么一样,却又是绝对不可能忘掉的秘密。不过是没有人愿意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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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再见。”


"会长辛苦了。”


............

"还顺利吗?”流川低头一路走着,突然开口问仙道。“来得及参加县大会吗?” 
"不要紧的,学园祭的事下星期就可以搞定了。”


"但是练习……”流川倒有些急,他还是很在意今年的全国冠军,至少那座奖杯可以证明他的鲜血曾激荡在那个梦的天堂。


"相信我。”仙道轻笑,真的如流川所说,好像阳光一样呢。不但是光明还有希望,和勇气,这些,是仙道给他的;他都记得。



"对了,今天要去医院吗?”岔路口,仙道停下来,不知道流川要往哪个方向。


"嗯。”点点头。


"早该去了,都说不要拖到发烧再去的。”仙道把手放在流川的额头,还是很热,“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流川淡淡的回答。


"为什么?以前都一起去的。”

"会等很久的。”流川从仙道那里取过书包,“我一个人,没事的。”

"好吧。”仙道的眼神偏向了别处,流川的温柔和拒绝让他的身体不稳,几乎是要跌倒,但是他知道不能在流川面前。“想要避开我,就直说吧,枫。你不用瞒我。”


"嗯?”


"嫌我烦也麻烦你告诉我,不要让我一个人乱猜。我可以改的,枫。”


"我没有这么觉得。”流川看着仙道,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了,总是因为一点小事而争吵。仙道的易怒令他不解,他担心仙道,同时也忧虑着未来。他想知道,争吵是什么的预兆,但是很可惜,他无法像仙道一样分析自己。


"算了,反正你不会听我的。”仙道一甩手就走了,流川在后面一直看着,感觉眼前好像模糊了一般,仙道的影象像是浮在云中,总有一天会飘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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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着凉了。”医生写着处方,对眼前这个冷漠而高大的男孩很感兴趣。没想到他看起来满结实的,事实上体质却不怎么样。“夏天怎么也会着凉呢?” 


"......"流川没有回答,尽管答案在他心里,但是他不想说。


有许多事都是这样,他沉默,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回答,只是因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人、合适的表情去传达,所以他宁肯什么都不说。而且仙道是懂他的。仙道可以让言语变成多余的,只要流川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仙道就能明白。所以流川认为,仙道最近的反常,是因为他察觉到什么了。也许他和流川一样的不安。


"回来了,枫。”流川的母亲接过儿子的书包。流川则是坐在玄关脱鞋。


"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


"着凉了。”流川尽可能简洁的回答,“医生说吃几次药就好了。”


"唉,你这孩子,叫你不要开窗睡的。下雨还整夜开着窗户,你身体又不好……”


"我上去了。”流川没有等母亲说完,这些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从他去年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感冒时起,母亲就一直提醒他要注意了。


"枫,你……”流川的母亲摇摇头,这样的孩子她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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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的房间在二楼,正对着仙道的房间。两个屋子离得很近,近到可以从仙道那里直接蹦到流川的房里。当然我这么形容是因为的确有人这么做过,而且是经常;但另一个却没有过。



人家都说3岁的小鬼懂什么,但是流川真的记得哦,初次见面,那个围着奶嘴的小男孩跌跌撞撞跑过来,然后伸出小手一把就勾住流川的脖子。


"好漂亮的娃娃。”


娃娃?还漂亮?


小流川剑眉一竖,拳头毫不留情的就K下去。小色狼居然还不死心,虽然眼眶红红的,且随时有决口的危险,仍是指着流川的鼻子,信誓旦旦,“我一定会让爸爸把你买回来的。”

............

想起来,那时还真是童言无忌。不过,流川的顺利成长的确少不了仙道,至少我所知道的,光5岁那一年仙道就曾11次将因为睡着而迷路的流川送回家,7次带人把他从井里救出来。因为大人们都不知道小流川在哪里,只有仙道找得到,就像只有流川知道哪片海是属于仙道的。


两个人上一样的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在一起的,所以喜欢应该是彼此的,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是流川的粗线条和感情迟钝了,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他可能要思考个2、3年才有答案。当然啦,谁都知道,流川这17年来总共思考的时间也不见得有1个月,所以2年?那是天方夜谈啦。



去年因为感冒发烧又训练过度,流川曾在家休养了一星期。队上的人那时才知道,全国大赛上出尽风头的超级新人竟然是如此娇弱,大夏天还伤风感冒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觉得流川是个有血有肉的可以接近的人了。会被感冒病毒侵染这一点就推翻了流川是外星生物的论点,从而使队友敢于和他亲近一些,但仍有安全距离。没有安全距离的只有那个被流川修理最多,学生会长兼篮球队首席后卫的仙道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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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迷迷糊糊被敲窗户的声音吵醒了,每一次的不愉快都是在仙道的闹钟作用下消除的。流川本就不愿“记仇”,仙道更是怕对方讨厌自己,绽开他男女通吃的笑容,等着流川在一肚子起床气没地方撒的时候,当几下肉垫。然后?没然后了,这样就天晴了呗。难不成要让仙道跪搓衣板?我舍得,流川也不肯呢。



"早上好,枫。”


"哦。”


"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药?……对了,你早餐吃什么?……”


仙道一如既往的说着,流川突然开始觉得一切都很虚幻。仙道、朝阳、篮球一切都是那么易逝。所谓的真实似乎再也摸不到他的样子,自己仿佛随时都会飞走,离开仙道,离开篮球。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直困扰着他,让他消瘦。仙道是看出来,但是他找不到原因,猜测无济于事。


"怎么了,不舒服。”


"没,感冒药药效太强了。” 


"我看看……哦,是那种吃了会让人想睡觉的药嘛。枫不要吃这个了,本来你就比别人贪睡的。”仙道又揉揉流川的脑袋,自从他们俩捡回的那只咪咪安息之后,这个动作就从对猫,改到了对流川。当初流川也是为了安慰仙道的,谁想到那个人竟然上瘾了。


"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喏,衣服,快去吧,洗个澡赶紧出来。我带了牛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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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早!”


"早啊,神户君。预算做好了么?……放我桌上就好了。嗯,对……喂,枫,你等等……”眼见流川一个人不耐烦的走开了,仙道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会计,追了上去。


"干吗不等我?”


"我想早晨多打会儿球。”


"不行,你还在发烧。”


"随便你怎么说。”流川又加快了步伐,“反正你总是不去。”


"好好好,枫,是我不对,以后我参加练习就是了。你也知道,最近学园祭很忙。”


"不是的。”流川回头看着仙道,澄清犀利的眼眸一直注视着仙道。仙道有种迷失的感觉,在那种纯粹的坦白的凝视下,迷失,就如同他不能控制自己爱上这个人一样。喜欢和爱是不同的。


"从我去年病了以后,你就常翘掉练习了,仙道。”流川停了停,像是给仙道一个反应的过程,但仙道却只是笑,不作答。“如果不喜欢的话,你可以退社。我不需要你陪,仙道彰。”


"是这样么,”仙道自嘲的笑笑,“但是很抱歉,我是真的很喜欢篮球。”


"那就别那学生会当借口。”


其实流川说这话时,多少是有点内疚,仙道的表情就好像是受了委屈,又不能说的样子。他无疑是害仙道受伤的罪魁。


总是这样的,仙道其实比人们想象中的敏感和脆弱,但也许只是对流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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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南学园里,有这样的一个公开的秘密:帮篮球队长拿书包的学生会长。



冬天帮他拿大衣,夏天则是饮料。两人上下学都是在一起的,又是同班,关系好得没话说。再加上两个男主角又是全校女生为之疯狂的学生偶像,所以它的传奇色彩也就更浓了。



但是人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个小故事。


流川曾经因为身体不好,而要转学到大医院附近的一家私立高中去。但是仙道不许。他说如果流川不在了,他就去堕落去学坏,结果流川留下了。


但两个人的关系产生微妙的变化却不是因为这个。基本上,流川认为他留下来是因为还没和仙道较量过。所以以至于仙道一听到流川要和他1对1就想办法开溜,害得流川为了全队的利益而作罢。不过,流川枫可是不会死心的。



那个改变也许就是以此为契机的。


那个下雨天,流川开着窗,一个人看雨。他觉得雨坠落的感觉充满了挣扎,是因为人们看惯了,所以才体会不到痛苦。他自己也是,因为习惯了,所以不会特别去在意谁,喜欢谁,因为他知道这不会长久的。但是,对仙道,他错了,一错再错。如果说仙道会堕落,那么也是因为他,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这样,可他又不能去拒绝仙道。为什么?流川也不清楚。打个比方,婴儿饿了要吃奶时,绝不会拒绝奶瓶的,那是一种需要、渴求。但是流川不是孩子,仙道也不是食物,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的关系,可是又偏偏戒不了。精神鸦片,可能吧,没有对方,即使不会崩溃,至少也会痛苦一辈子,除非两个人从来就没见过。



凑巧那一天,仙道被母亲拉去长谈,不在屋。于是流川就一直在窗前坐着,似乎不是要等仙道,又好像是要等那个人上来。也许今天仙道会答应和他1对1,说不定呢。


不过那天仙道伯母的兴致很高,流川的本能也发挥正常。等到仙道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流川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熟练地跨过“小壕沟”,仙道把流川抱到床上。天晓得是哪里不对了,仙道就在床角发现了一封女孩子写给流川的情书。


你知道嫉妒这种东西是天天有的,它因为某种突发事件而变得异常强大。仙道此刻正是这样的。流川从不把情书带回家的,一般是还没看就一股脑丢进垃圾筒了。所以仙道那时简直要发疯了,就像是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流川不是他的。至少现在不是,以后,他可以争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是。反正如果他争取不到流川,就决定把自己卖给流川了。


长久以来仙道的相思之苦,来源于流川的若即若离。仙道一直不敢表白,也就是因为流川的态度太模糊。他怕的是如果跨出爱情的这一步,会不会将十几年的友情断送。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也选择沉默。不说总可以了吧,我暗恋你好过失去你。


抱着这样强烈的爱和压抑,仙道的身心都在承受着同样的煎熬。十几岁正常的男生,能够整天对着自己深爱的人谈近似于柏拉图式的恋爱,相信他绝对是个君子,要么也可以证明他的真心。


但是,愤怒的人最不易理智。他该生气吗?那要看他爱的有多深、占有欲有多强了。如果他两样都符合,那么他简直要怒火攻心而死了。尽管这只是这样一件小事。


那么仙道做了什么?


哦,请主原谅我偷看了这样圣洁的一幕:

他吻了他

只是嘴唇轻轻碰触,带着他那句“我爱你”,喃喃地送到流川的唇上。


这一幕前前后后不超过1分钟,流川没有醒,还是睡得很安详,像个天使。但是仙道却没有因为这样的甜美而感到任何的幸福。他只是知道他需要流川,不再是一个朋友的范围。有段时间他甚至憎恨“朋友”这个词,它让仙道被圈在死囚里,苦不堪言。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欲望在体内的游离,抑制不住的躁动不安,像每一个因为流川而难以安枕的夜,而且比那些更强烈。


因为刚刚他吻过流川。那样激动的触电的感觉,使他异常的渴求,靠近更靠近。但是他又不能。那么只有浇熄自己的欲望之火了。这没有对错的。仙道虽然长在一个开放的家庭,但是他的有些思想很守旧。他认为性生活可以没有爱,同时爱一样可以没有性。甚至他有觉得只有纯精神的爱才能称得上爱,肉体的爱就不那么纯粹了。但是他的渴求却又不断去推翻他自己的理论。他把其归之为因为得不到而产生的不安。因为不安,所以需要实体的证明。那么只有用性去解决。可他绝不会去玷污一个纯洁的天使的,那他只有逃离流川的房间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保护流川不受伤害的办法了。


而那一夜,流川却在梦里出现,反复地和仙道纠缠在一起。


满足但是彻底的空虚。


也就是从那一夜起,仙道开始逃避与流川的身体接触,这其中自然包括了篮球队的练习。一碰到流川就让仙道感觉到自己的不堪,他甚至自我厌恶,但流川却什么都不知道。仙道想,搞不好流川连最起码的性知识也没有。这也就更让他自责了。


所以仙道绝对有理由不参加社团活动,但是他不能流川讲,即使是流川因此而误解他也没有办法。

而流川也的确是误解了他。从那夜他感冒发高烧开始,仙道就变得奇怪了。有时候和他说话,也心不在焉。冷场了也是发呆。他怀疑仙道是不是厌倦了照顾他的生活,也许是他该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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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又下雨了。真是的,没有一天好日子,晚点去吧,反正也没办法练球了吧。”仙道站在落地窗前,心情就像这场雨一样,阴沉、闷热和潮湿。


"哦。”流川呆呆的应着,也不知道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枫~~~~~"仙道是有点赌气,看到流川瞳孔里有自己的影子,心里却完全没把自己射进去。


"仙道!”流川吃了一惊,不知道仙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不然还有谁。”仙道生气了。虽然他总是笑,但那不代表他不会发脾气。“你根本就没听我说话。我说学园祭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明天可以开始训练了。”


"哦。”流川点点头,没有仙道预期中的高兴,好像还有些木讷。


"怎么了,枫?”


"没事。”流川长长地嘘了口气,“感冒还没好罢了。”


"休息几天吧,我来带队。好歹我也是副队长,没问题的。你在家好好养病就行了。”


"白痴。”流川白了他一眼,“你以前就不能主动点吗?”


"人家忙嘛。”仙道扮个鬼脸,若得流川右多瞪他几眼。

"晚上,几点放。”


"我么?”仙道想了想,“今天事情不多,大概6点多。你呢,篮球队的练习完了吗?”


"集体的完了。”


"没关系,我等你,多晚都可以。”


"不。”流川一口就回绝了,仙道顿时表现出一种失望的神情,他只能认为流川这是在避开他。但流川的下一句话,却完全出乎仙道的意料。他说,“我想和你去海边。”


这是流川第一次提出要仙道带自己去海边,没有道理的,在仙道那里这是莫名其妙的。但在流川那里,它有着完整的背景。只是仙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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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OK了!”


"耶!万岁!!”


会计、书记、还有执行的各位干部抱作一团,那些该死的数据、档案终于被K.O掉了,每个人都像仙道一样乐滋滋的。


可是一定要有人拆台我也没办法。


"对了,会长,流川同学刚刚交了退学信,这是怎么回事呀?不是就要县大赛了吗?他不代表湘南出赛吗?”

什么?仙道立刻从那一堆人中清醒过来,简直就是从天堂被人扔到地狱,整个人木了。而下一刻,他却已经冲出去了,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喊,都没有回头。或者借着拼命的奔跑,仙道可以使自己冷静。


四周的树木,统统快速向后移动,绿油油的摇摆着,像是故事中的绿头发魔鬼。仙道这么感觉,正是因为他觉得恐惧。


小时候,仙道就不喜欢在这么诡异的地方玩捉迷藏了。


这令他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可以说是一种完全的失控。他常常在大声数数时,不停地问自己,会不会等到他转身的时候,流川已经躲到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呢?会不会再也找不到呢?


他这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小流川因为肺炎住过几次院,那时被禁止去探病的小仙道就躲到被子里哭。大人们都说这是两个孩子感情好,却永远不会知道从那时开始,仙道就很怕失去流川了。


童年玩伴多半的结局是分道扬镳,而对于仙道,流川是唯一的。如果替换了,生命将不再是是生命,顶多是个会喘气的玩具。


那么,仙道现在只能安慰自己说,也许这只是个骗局。


如同他担心再也找不到流川一样,而事实上,他却从没有找不到过。但仍是担心,他有些时候比任何人都容易缺乏自信的。


可仙道坚信,永远这个词是为他们两个人量身订造的。


这真的很矛盾呢。或者对流川他总是如此。


流川的任性早在多年前仙道就领教过了。那时候不管流川伯母怎么反对,流川都执意要加入篮球队。其实流川国小时,比仙道矮了一头有余,又很瘦,皮肤白到透明。这样的孩子所有的家长都不会放心的,但是流川就在这样的阻力重重下毅然加入了篮球队。支持他的人就是那个平常绝不让流川一个人出去的仙道彰。可能,这是因为仙道往往可以知道什么是流川所需要的,而不是漫无目的的乱给。


到篮球馆时,球队还没散。仙道就蹲在窗口看,顺便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如果两个人见了面总是吵架的话,那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从某种意义上讲,仙道更早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这不单单是源自他这方,流川同样也因为某件事而担心着。仙道能感觉,却无能为力,所以他的情绪易起波动。这不能怪他,至少流川也是有责任的。


10分钟后,篮球队的人也散了。仙道等所有队员都走了才进去的。一来是避开麻烦,二来当然也是因为两个人比较好说话。


流川正在更衣室换校服,见仙道进来,没说什么。


他们对视着,语言又再度变成多余的东西。这多是因为流川用语言表达往往辞不达意,而且许多细腻的感情用声音这种东西是很苍白的。


而仙道企图去读解流川眼中的密码,却徒劳无功。他不了解事情的原由,所以他只能感受到流川传递来的无助和自责,却不懂流川的不安。


仙道想着自己不该再沉默了,至少现在,做他所能做的留住流川。可是恐惧总令他害怕开口。如果从对方口中听得肯定的答案,那你叫他情何以堪?如果保留,可能将这骗局支撑久一点,至少流川的意图是这样的。



"还走得动吗?”仙道问。“也许你需要一个人抱着去。”


"......"流川把球衣扔给仙道当答复,“别小看我。……走吧。”


"哦,好的。”



其实仙道明明就像这海一样,暗潮澎湃,却又要装一时表面的平静。



那次看海之后,流川的感冒又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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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大赛,湘南锐不可当。前锋流川枫和后卫仙道彰的配合天衣无缝,出神入化,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在私底下已经不说话了。


默契是靠技术来掩盖的,不过即使这样,他们仍是最好的。


只是在决赛的前一天,仙道才知道流川病得很严重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打完最后一场比赛,接过奖杯的时候,仙道忽然之间明白,手中的奖杯是枫活着的见证,他努力和拼搏着,他不懈的追求着,因为他的时间比别人少所以他更珍惜。


但是,他仍旧认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爱流川,即使流川不爱他。



流川休学了,在全国大赛后,但他没有搬家,因为仙道不答应吧。据我所知,仙道的脸皮是厚到所有汉奸都自愧不如的。所以流川留下来,让仙道照顾也成了理所当然的。



换肾的手术成功率不低,但等待合适的器官却不容易。流川很幸运,他的忠实护卫仙道彰接受了检验,并且合格了。


所以流川的左边,在几个月后按上了仙道的器官。


仙道说这使他们更亲近。有人失去腿,仍能感觉到腿在痛。而仙道也同样的感觉到奉献出去的肾脏在流川那里获得新生。流川的血液流过仙道的器官,这样的感觉是温热而幸福的。仙道这样说,流川却不信。流川认为也许那很疼,只是仙道不想告诉他。


结果这样仙道抓住了把柄,说要流川赔偿他一生的损失。谁知道呢,到底是谁赔偿谁。



不过,总算是好的结局。一切的不安,在真相大白的时候,烟消云散了。所有的隔阂都只是因为彼此不想让对方受到伤害。因为太爱对方,而伤害到彼此,这的确听起来很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的。


从小就被诊断出肾脏不好的流川一直都没在意自己的病情。但是去年的全国大赛上,他感觉自己有点力不从心。你知道的,他这个小孩,很爱乱想。也许,他觉得自己活不长,至少不会比仙道长,因为仙道看起来就是那种满会保养的人。不过,流川所不知道的是,仙道的保养之道,完全是仰仗着照顾他而得来的。



恢复期间,流川一个人闷着很无聊,仙道便常翘课来陪他。但是人家领不领情,只有仙道自己知道了。 


"怎么又7月感冒了?”仙道趴在流川身边,一边揉他的脑袋,一边闲扯。看来仙道的习惯还是没改。


"忘了关窗户。”流川叹了口气,他比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更平和,整个人周身包围着温柔的气息。


"我记得走的时候有关啊。”


"我不能再开吗?”


"枫,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哦。”


"什么哦,要说是。”仙道弹了一下流川的额头,“好不容易才被批准上学的,我可不想你又出什么事。那,如果你再感冒,禁止你踏出房门半步哟。”


"白痴。”瞪他一眼,当他是空气。


"喂,枫,我讲真的。”仙道摇摇狗尾巴,“人家担心你嘛。”



"县大赛通过了吗?”流川突然问,他有很久没提起过篮球了。仙道也小心地不去碰触这块禁地,他很清楚这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毕竟流川曾经把篮球当作生命去追逐。


"还好,新队员发挥都不错。转学来的泽北得分能力很强……”


"是替了我的位置吗?”流川又问,他的语气淡然得让仙道觉得流川是故意选择了置身事外的位置去看自己。而事实上,流川很不甘心,那个位置,一直是他和仙道最强有力的联系,切断它,就好像折断双翼的白鸽,向往着蓝天却永远失去了。


"我不能打球了么?”


"......"仙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流川的恢复情况的确要比所有医生的评估都乐观,但要重返赛场,还是很困难。仙道不舍得让流川受苦,那样的磨练对流川的身体是个挑战,也许放弃很痛苦,但他希望是这样。


"篮球好像你,我可以掌握,但很难亲近。”


"哪里像,我和篮球?”仙道从没听过流川这个论调,“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是你推开我的,枫。”


"白痴。”流川白他一眼,“你们都是暴躁的好脾气。……所以,我不想放弃。”


"对哪一个?”


"哪一个?”流川皱眉,似乎在思考,害得仙道怪紧张的,“也许全部……”



全部?也许只是我,他却不愿承认呢。仙道这样想,尤其当他看到是流川微红的脸颊,几乎是可以确信了。但后来仙道提起这件事,流川却坚持自己是在发烧。



"我想变强。至少不会在你抱着我的时候发热出汗了。”


"你介意吗?”仙道有点坏心眼。


"也许是,”流川偏着头,很可爱的看着仙道,“我想和你一样强。”


"你这家伙。”仙道又揉起流川的头,真是被流川的单纯打败了,“那么,先从1对1开始吧,我的枫……”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重感冒,也许吧,可能所有的疯狂和迷恋都是一场重感冒。因为我后来听说,在美国的NBA一个经常感冒发烧的日本小子和他的贴身保镖曾7次夺得NBA总冠军,创下了他们自己的王朝。所以说,这事外人怎么会清楚呢。大概7月的重感冒就如爱情的躁动,幸福得头晕眼花…… 


*******完******